离婚的事，晚点再说(63)

　　傅诩就是那时候出现的。

　　他们在楼上楼下远远对视一眼，顾澜就错开了视线。那时傅诩对他来说不过是个吊唁的客人，他又怎么会知道，傅诩将他当做了猎物。

　　可惜顾澜已经不是二十岁了。

　　顾澜把纸花丢在了脚边，看着傅诩苍白的脸色，漫不经心地道：“身体既然不好，就回家好好修养，别死在哪个角落了。”

　　傅诩挑了挑眉，露出了一点意外，还有些赞许的神色来，好似在欣慰着顾澜的成长。那种理所应当的所属感，真叫人恶心。

　　“少用那种恶心人的眼神看我。”顾澜冷冷地说着，就要离开，冷不防被傅诩抓住了手。

　　“我教了你那么多东西，也算是你半个老师，这么冷淡，未免太不近人情了，澜澜。”顾澜的冷言冷语似乎并不能影响到傅诩的好心情。

　　冷不防身后传来了另一个低沉的声音。

　　“虽然你自诩半师，但是澜澜跟你也没有熟悉到这种程度。”

　　傅诩的脸陡然沉了下来。

　　他不认识陆铭，但是在知道顾澜有恋人之后，他特地去了解了陆铭，看过他的节目，对他的声音很有印象。

　　跟他的声音一样让人记忆深刻的，还有他的样貌，体格，行事风格……真叫人看了讨厌。

　　陆铭绕过他，无奈地看着顾澜，又抖抖手中的毯子：“醒了就用不上了，白跑腿了。”

　　“我刚才还在想你去哪里了。”顾澜一见他拿着毯子回来，自然明白了陆铭去做了什么，立刻嘴角一翘。

　　他二人一到一起，不知不觉就粘糊在一起，旁如无人的样子让傅诩的脸色更是沉了几分。

　　傅诩忍不住打断了他们，“看起来你们感情很好，那你们一定很了解对方了。”

　　“傅诩，”顾澜警告地看着傅诩。

　　傅诩从他警惕的态度中看了出来，陆铭不知道顾澜的往事。

　　这次轮到傅诩笑了。他看着陆铭，“看来澜澜……”

　　陆铭提醒他，“顾澜，顾总，顾先生，你可以选择一个称呼。”

　　傅诩只是笑了笑，好似没听到，“看来你还不知道他曾发生了什么，毕竟那时是我陪在他身边，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

　　“没兴趣。”

　　话未说完，傅诩就见陆铭已经转过了头，又和顾澜旁若无人地说起了悄悄话。

　　“我收一下鱼竿，然后我们就去烧烤。”

　　顾澜也有些没反应过来，哦了一声才跟着凑过去。陆铭不让他沾手，就把毯子送给他抱着。

　　陆铭提起钓竿，上面的蚯蚓早就被吃了，鱼自然是没有的，但在那鱼钩上，居然还有一只龙虾用钳子钳着，张牙舞爪不肯放手。

　　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顾澜也凑过来，颇感兴趣。

　　陆铭把那龙虾提溜在顾澜面前:“拿回去给你烤着吃？”

　　顾澜无语。

　　陆铭哈哈大笑，“那拿回去给你当宠物养？”

　　“我没有齐白石先生那样的艺术天赋，就不必了。”

　　商讨未定，看来只能放生了。

　　龙虾落水之前又被顾澜拦住，“等我先拍张照片。”

　　等他们重新站起身来，傅诩竟还站在原地。顾澜面对他总是难免失了气度，幸好还有陆铭陪在身边。

　　陆铭揽着顾澜，对傅诩点点头就走了。既然是不喜欢的人，又何必多费口舌？

　　顾澜走出十来步，心有所感，忽然回头，就见傅诩捡起了地上的那多纸花，掸去灰尘，把花插在了胸口口袋中。他见顾澜投来目光，只是微微一笑，却因为灯光暗淡，以至于笑容也变得狰狞。

　　*

　　晚餐是户外烧烤，公司的同事凑在一起，边烤边吃。有不饿的，或是有心表现的，就都拿了度假村的乐器，凑在一起弹唱。

　　陆铭给顾澜端来了一盘烧烤，顾澜把毯子盖在了腿上，给陆铭倒酒。

　　陆铭喝了一口酒，看着顾澜。

　　顾澜吨吨吨喝了半杯，才开了口：“家里办丧事的时候，我二十，什么都不懂，那时候只觉得天都塌了。”

　　“傅诩来吊唁的时候我认识他，他说他可怜我，会帮我。”

　　傅诩比顾澜大十五岁，陆铭想，妈的，老畜牲。

　　但是顾澜并不喜欢傅诩，或者说，不是男欢女爱的喜欢。傅诩温柔耐心，对商场上的事情很熟悉，他教顾澜在最艰难的时候，在顾氏立足。

　　等顾澜从极度自我的悲伤中略略清醒时，就发现他已经被傅诩引导着，做了很多他清醒时绝不会做的事情。

　　“知情人都觉得傅诩喜欢我，其实不是的。他那时说可怜我，才是真话。他喜欢我看起来可怜，他一直在诱导我，成为和他一样没有任何法律道德约束的人。他是个很可怕的人。”

　　顾澜举着一根鸡翅挥舞，“我清醒过来，就不想再跟他接触，他却变本加厉地纠缠，直到被我打伤，他被家人送出国，他才算消停。现在回来了，只怕又要生事。”

　　顾澜三言两语说完了他们之间的事情，看陆铭没说话，就有些紧张，“我们真的没有什么。”

　　陆铭就着顾澜的手咬了一口鸡翅，沉思良久，在顾澜紧张的神色中缓慢开口:“我在考虑……买什么颜色的麻袋去套傅诩。”

　　顾澜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噗嗤笑了一声，夺回了自己的鸡翅。啃了两口，又笑一声，陆铭就笑着看他。

　　“你不问吗？”过了会儿，顾澜问。

　　“问什么？”

　　“明知故问。”

　　傅诩分明有一些顾澜的事情想告诉陆铭。

　　陆铭摇摇头，他现在已经有了某种信心，对于自己的隐秘，顾澜迟早会对他坦白，也不必吵闹。

　　“我不急。”

　　确实对比之下，更着急的是顾澜。

　　顾澜清醒的时候还好，睡着之后就很不安稳，到了第二天五点就忽然惊醒，把陆铭也吵醒了。

　　“怎么了？”陆铭还没完全清醒，声音嘶哑。

　　顾澜茫然地看看周围，又看看陆铭，“这是哪儿？”

　　陆铭坐了起来。

　　*

　　“……就是这样，顾澜这个时候的逃避行为让我很担心。”

　　陆铭给小顾澜大概说了两人的行程，让他自己玩手机，去看两人的出柜经历，自己借口去楼下拿早餐，去给张谦越打电话。

　　张谦越听他说了这几天的事情，从医生的角度看，听起来绝对不是好事。

　　“顾总这么抗拒的话，他应该不会愿意对医生说，回来以后我可以去你们家做客。”张谦越还是想多观察一下，“但这个时候，他回到这个年纪，我觉得他的潜意识里还是希望对你倾诉，你可以试着让他更信任你一些。”

　　“行，我……”

　　陆铭说话间走到了门口，身后一个往外走的客人拖动的行李不小心绊住了陆铭的脚，陆铭往前的步伐踉跄，往前走出好几步。

　　一辆来接人的车被一个路牌挡住了视线，陆铭被惯性带着，差点撞了上去。幸好他平时锻炼，关键时刻避让开，只是被擦伤了手背。

　　司机惊魂未定下来道歉，陆铭甩甩手，也没什么事，就让司机回去了。

　　这本不过是一件小事，但是在过了六点，顾澜恢复正常后，陆铭给他重复了早晨发生的事——顾澜在得知自己会回到十九岁时，就让陆铭答应他，一旦再发生这样的事情，陆铭一定要把他失忆期间所有的事都对他一一讲述。

　　陆铭本也只是应诺，没说自己是去给张谦越打电话，只说下去取早餐，却没有想到顾澜的反应那么大。

　　“你不许再管他！”顾澜的眉眼间都是厌恶，“那个废物，成事不足。”

　　顾澜抓着陆铭的手，描摹着那微不足道的伤口，要他答应自己。

　　“把他关在屋里就好，不要听他说话，不要答应他的任何要求。”

　　他面色平静，但绝不正常。

　　陆铭惊疑不定，把顾澜按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