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添宝为自己又争取:“哥哥,你和小时候一样教教我嘛,我还没毕业,很多东西都不明白。”
贺之昭已经知道许添宝的所作所为,但这其中的情绪要表达出来,对他来说过于复杂和磅礴,所以他只是干脆明了地拒绝了。
“我没有义务教你。”贺之昭想象许添谊会怎么表现,模仿说,“小时候教你,是为了减轻小谊的负担。你比你哥哥笨很多。”
向来只接受赞美的许添宝面色难看,自尊心严重受损。他之前确实还算喜欢贺之昭,因为和这样的人交往明显很有面子。
却没想到因此受了这么文质彬彬又无可辩驳的侮辱。
更难以理解是,贺之昭显然对许添谊的工作很满意。
他从来没有比不上许添谊过,这是头一次。
许添宝没了心思把活干好,打包快递时三心二意。他觉得那些礼品都长得差不多,颜色不一样,但本质根本没什么区别,于是为了提高打包的速度,贪图方便,他没有按照mentor木晴给的清单寄送,而是每一箱都随便挑了几样放进去,再预约了顺丰就寄出了。
这样只做到第二天,先前寄出的快递有KOL已经收到了,纷纷向木晴反馈问题。
木晴这才发现这傻逼实习生给自己捅了多大的篓子,本就压力大节奏紧,这下工作量莫名其妙翻几倍,几欲崩溃。
她又是脾气火爆的人,真忍无可忍了,把许添宝拎到了会议室,关上门,以惊心动魄的声音骂了足足半小时,将他说的一文不值。
想到这里,许添宝脸色又很难看,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两天辞职。
于敏听许添宝这么满不在乎讲完,真是想扼腕叹息。这么珍贵的机会,儿子却弃之如敝履。
但显然许添宝今天的心情极为不好,她也不敢再多说不好听的触霉头,便道,“也没关系,就是让你去试试,不合适的话就算了。”
她接着说:“我最近又和方阿姨聊了聊,她说你现在的水平,再好好打磨打磨,进乐团还是有希望的,到时候她会帮你想办法。所以呀,小提琴一定放在第一位。你最近是不是没有练琴?”
小提琴,轻飘飘又重千钧,一把琴几根弦,梦魂萦绕十多年。
……让整个家倾家荡产。
尽管现实处处碰壁,于敏还是做梦都想着许添宝能进乐团,这已经成了她的执念。
“还有啊,你后面不要翘课了,知道吗?”太久没见,于敏要说的事情太多了,她哄道,“今年一定要好好念完,顺利毕业。”
“别说了!每次回家都说这套,烦不烦?”许添宝蹦起来,“我都讲过多少次了?我不会去什么乐团,也不会去上班,你到底能不能听明白我意思?而且现在我们的乐队正在起步期,几乎天天都排练,怎么可能练什么小提琴?”
他问:“爸呢?我今天是来找他的。”
下个月郊区有个音乐节。原本轮不到他们,但有个乐队临时退出,给了缺口。
主唱和鼓手正在积极周转,快敲定下来了,可惜是没有演出费。意味他们要上场,就只能几个人自己贴各种差旅费用。
全部金额加在一起,没有五位数下不来。
他手里根本没什么钱了。
“早上五点就出去了,今天第一单是跑机场的……”于敏知道他找许建锋肯定没好事,就是要钱,苦口婆心说,“宝宝,你爸爸最近真的很辛苦,没有一天休息的……”
钱要用时间换,要一单一单赚出来。许建锋自己舍不得花,两件衬衫洗发白了轮换着穿,就差住在车上了。
“那谁叫他当时偷懒不找工作,就知道炒什么股票呢?现在要花钱拿不出!”长大后,许添宝总要埋怨这件事,“别喊我宝宝!我都改多久的名字了?”
“你要多少?”于敏手里也没钱,心里无比苦涩。
这些年,她总要想起许添宝小的时候,雪白粉嫩讨人喜欢,不停粘着她喊妈妈。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她又想到自己的大儿子,一个在这个家的生活痕迹近乎被全部抹杀的人。
她想到他总是在观察她,讨好她,螫在她身上的眼神。奇怪当时竟然那么厌恶。可他为什么是同性恋呢?
是秘书吗?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许添宝当讨债鬼,最后勉强答应了练琴,于是顺利从家里拿了八千块。下午他去乐队排练的地方,乐队的人已经在等他,几人练了一下午,晚上,他和主唱、鼓手一同去泡吧。
音乐声很大,比心跳更重,灯光效果明灭交错,舞池蹦迪的人紧紧挨在一起。
他们在卡座喝酒,许添宝连闷了三杯,被夸赞很猛。他在外也佯装和两人一样是富二代。
主唱凑到许添宝耳边说:“我把上次那个灰头发上了,巨他妈爽——”
“许明橙,你还不试试么?”鼓手一边笑一边闷酒,勾了他肩膀,“真的,我跟你说,试试男的吧,感觉不一样。”
今天被喊太多次宝宝,差点也要忘了自己的新名字。
许添宝晕乎乎,深沉说:“我想想吧。”
他和这两个人一样,在这方面道德观念很弱。但是之前弄过几个女粉丝,时间很短,没什么意思。对男人就是真没想过,没起过念头。
今天他觉得自己迫切需要一个发泄的口子。
真的舒服么?
大概吧,不然许添谊怎么会那么急着出柜?
许添宝犹豫的时间很短暂。他不是要爱一个男人,只是试试发生关系,这不是一码事。
就像他试试泡吧、试试抽烟、试试飙车、试试女粉丝。都一样。
人生的错位总是悄无声息。他最初也以为这只是一个追求刺激的简单决定。
在怂恿下,许添宝去找目标搭讪,果真成功。口哨声如暴雨,那男的和一群人呆在一起,看上去稍微高一些,捏了捏他的粉色头发和银色耳坠。
因为嫌他喝醉了走路太慢,是把他扛走的。
饵误把自己当鱼。
宿醉的感觉很差。许添宝醒了,第一反应摸索手机。
他已经很习惯酒店偏硬的枕巾和被单,一时脸颊摩挲着,没反应过来。
随后猛地睁开眼睛。
头疼欲裂,身体却是一种陌生的难受。
床旁没有人,用过的安全套随意丢在绒绒的地毯上。
数量惊人。
……唯一的答案就是昨夜不止一个人。
许添宝面色发青,要把自己撑起来,却发现下半个身子毫无知觉,就像没有一样。
他后心窜出冷汗,掀开被子,所幸手脚齐全,连白床单上有斑驳的血迹都可以接受。
瘫痪了?
他又强撑着自己要匍匐下床,终究没有成功,指甲用力在大腿沿划出了红痕,可是只有极微弱的麻痒,比头发丝掉上去更不可察觉。
许添宝勉强穿上裤子,已经大汗淋漓。他上半身够出床,抓着把地上的东西扔进垃圾桶,忍不住打了两个恶心。是他们对爽的定义不同?而且为什么是他被上了?
去医院看看,肯定没什么事情的。
许添宝佯装冷静地翻阅好友列表,发现到这时候竟然一个可以联系的都没有。
翘课太多,他不和大学那些学生交往,而乐队的人知道他这样会笑掉大牙。
再说这种耻辱的事情,告诉现在哪个人谁都后患无穷。
会有事吗……说不定再睡一觉就会好……
许添宝百般纠结,没头绪,最后还是惜命的念头占了上风。音乐节也还没参加,他的一辈子不能因此被毁了。
要立刻去医院。
找谁帮他?
找个可靠的,可以差使的,不用怕泄密的。
可能因为前段时间刚见过,许添宝顺利想到一个人。
从小,他对许添谊的感情十分复杂。
说不上非常讨厌,而且说到底根本无需讨厌,因为对方对他毫无威胁,仅是他人生的衬托品。
为什么对哥哥态度那么恶劣,忘记原因,只是长年累月察言观色,知道这么做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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