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北京流感频发,程家逸不幸中了招,他发着高烧,嗓音很哑,脸色透着很明显的病态。方才汪岷来的时候,他因为精力不济,对峙时在各方面都落了下风,只能眼睁睁看着兄弟们吃瘪。汪岷不是善茬,必然会趁着今天,乘胜追击,想方设法将生意的天平压回自己这端。
“公主,你先走吧,”他偏头咳嗽了一阵,放下烟,半闭着眼睛,靠回沙发上,“你恐怕得换个地方给小男朋友过生日了。”
隋陆没说话,转身打电话去了。
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在哄电话那头的人,手腕上牵着的气球随着他步子的移动,一晃一晃,是苹果,也像一颗鲜艳的心。
程家逸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望向他的背影,一时忘了时间。
指间的香烟一直在燃,直到一撮烟灰掉在他腿面上,他被烫得回过神来,捻灭烟头时,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可笑。
不知怎么,这种难以界定的情绪让他感到无所适从,他无法继续和隋陆共处一室,只得站起身,拖着高烧中酸疼不已的身体,快步回到休息室。
程家逸十六岁开始北漂,什么地方都睡过,立交桥洞、公园长椅、地下通道,和这些相比,城中村的地下室算是总统套房了。他就这么一头乱撞,撞了十年,低过头,但从没认过输,撞到现在,也算是得偿所愿,离“成功”越来越近了。
事到如今,他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人也一样。
男人,无非是视觉动物,容易受感官的即时体验影响。某个瞬间气氛刚好,眼前的某人好看到了心坎里,触动到了某个感觉,那便是喜欢了。
但这种“喜欢”远谈不上情真意切。
能随手得到,那自然是好的,得不到,也犯不上为了这种“喜欢”,做出什么额外的举动,在一棵树上吊死就更傻逼了。
将近一年的时间里,程家逸一直是这样想的,也由此界定隋陆在自己心里的分量。
——挺喜欢的,至于能不能得到,无所谓。
休息室的桌上放着一本初中必读书目,《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和神龛前袅袅升起的香火不算遥远地相对,标榜奋斗和迷信神祇,这两样东西似乎不该出现在同一幅画面中。
而程家逸一边洒脱,一边矛盾,一边放纵,一边自缚,无论哪个阵营,都不能完全规训他。
藏香的气味神秘而馥郁,闻久了总是叫人眩晕,程家逸长长地吐了口气,在神龛前随意坐下,体温热烫,加重了眩晕感。
无牵无挂习惯了,太在乎真的没意思,他想。
就在这里,休息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隋陆很少穿得如此正式,脱下外套后,只身着一件简简单单、设计感几乎为零的白衬衣,反而更惊艳,程家逸看着他笔挺的领口,本能反应之下,先是眼前一亮,之后才是错愕。
“你……还不走?”
“现在走,那我成什么了?有什么事大家一起抗,”隋陆面色如常,递给他一杯水和一板药,“我又不是真公主,躲起来做什么。”
这个绰号多少带着调侃,那时程家逸刚认识隋陆,喊“公主”是在暗讽他一个打工仔还这么多讲究,眼里看不见活。后来叫得顺口了,追究源头倒成了次要,大多数人以为单纯是因为隋陆长得好看,连程家逸自己都快被洗脑了。
想想也才不到两年,隋陆的变化还是挺大的,他都看在眼里。
片刻后,程家逸闭起酸胀的眼睛,英挺的眉舒展开,哑声应道:“好,今天过后给你换个名字。”
“吃药吧逸哥,”隋陆对此不置可否,从一开始他就不在意别人怎么叫自己,“今晚就别出来了,放心,我们能应付。”
很快,他被钟春雨叫出去了,程家逸不在,俱乐部少了主心骨,总要有人顶上。
房间再次只剩下程家逸一人,藏香幽幽燃着,如影随形,环绕在他周身。
他按了按眉心,没就着水,硬生生咽下一片退烧药。半融化的药片滑过喉咙,残留下苦涩味道,他心里却在柔声叫着:公主。
——分明是不想改口的。
*
陈津南一向最听隋陆的话。
下班之前,他接到隋陆的电话,说俱乐部临时有事,要晚一点,让他直接去酒店等自己。这原本没有什么,他乖乖去酒店就是了,然而等到六点钟下班,他再拨隋陆的电话,却拨不通了。
许是第六感灵验,陈津南越想越担心。
他打车来到“捌零后”,刚一下车,就被眼前这混乱的场面吓得定住了。
门帘拉下了一半,里头的打骂声、桌椅碰撞声全被隔音材料遮住了。
他弯腰钻进去,只见大厅里,四五个人扭打在一起,台球桌翻倒着,十几只台球散落一地,拱门上的彩灯一闪一灭,明显是被人用钝器砸过。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在原地僵了片刻,没找到隋陆的身影,下个反应便是报警。
他站在门帘前,三两下拨出了电话,然而还没接通,有个人发现了他,一眼看出他是想报警,朝他扑了过来。
陈津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倒在地。
手机甩出去两米远,那人见他没有反抗的意思,绕开他走过去,将手机踩在鞋底,嗤笑了一声:“你是从哪冒出来的?”
“怎么个意思?想报警,坏了我们的规矩?”
他把陈津南当成了逞英雄的路人,作势朝他挥了下拳头,手机也被他用鞋尖碾了几下,屏幕就此暗下去。
就在此时,隋陆挂断了汪岷的电话,从里间走出来。
一年半以前,他在汪岷的机车店打过工,后来又跟着程家逸干。汪岷认为自己待他不薄,最后却换来背叛,因此在电话里颇有些阴阳怪气,结果也是一样,今晚他不打算善罢甘休。
隋陆眸色阴沉,衬衣扣子敞开两颗,冷眼看着汪哥的人被钟春雨耍得团团转。他原本不想再参与,却在转身时,看到缩在门口揉着小腿的陈津南,并迅速定位到了“肇事者”。
他的眼神瞬间变了。
隋陆从未当过坏学生,不像钟春雨他们,中学时便是混社会的,打群架经验丰富。他打人不靠蛮力,而是靠脑子,他不会让自己狼狈,毕竟若是折了胳膊或是伤了脸,未免太难看。
他一旦主动抛下这些顾虑,那就是奔着下死手去的,且只有一种可能——对方触到了他的底线。
然而此种情况也会让判断力不如平常,他一边压制着对方,一边也被对方钻了空子,脸被打偏过去,嘴角出了血,因为皮肤白,半边脸登时浮出一片红痕。
“隋、隋陆……不要打了!”陈津南见他受伤,立刻不管不顾地跑过去。
他被保护得太好了,长在油田大院,环境简单安全,根本没机会见识这样的场面,可他此时并没有恐惧,他只想抱住隋陆,不要让他疼。
钟春雨听到动静,一把推开身下厮缠着不认输的人,拉住陈津南,冲隋陆那边喊道:“公主!冷静点!”
余文涛一向懂得察言观色,他看到陈津南不知所措的表情,很快猜到是怎么回事,上前箍住隋陆的小臂,拦下他将要砸下去的拳头,低声咬牙道:“你今天怎么回事,疯成这样?这傻逼碰你的人了?”
隋陆没出声,舔了下唇角,颈侧的青筋绷紧,指节用力到泛白。
余文涛也跟着加了力度,艰难地制住他:“差不多行了,闹得太过,到时候没法收场,逸哥也难做。”
气氛僵持不下,直到陈津南又叫了一声隋陆的名字,隋陆眼睫微动,似是定了定神,终于找到一丝理智,松开那人的衣领,站起身。
“帮我看住他,谢了。”
他对余文涛说完这句话,理了下衬衣,朝陈津南走去,眸光里的冷冽在靠近的步子中渐渐散了,等走到他面前,已经换成了一种温柔又无奈的注视。
本就是标致的双眼皮,再加上眼裂长,撑起了面部重点,因此他眼底无论含着什么情绪,都给人一种“满溢”的直观感受。冷的时候是真冷,狠起来从不拖泥带水,一旦换成温柔,便是另一种极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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