裤兜里手机震动,估计是卜然在找他了。
“两天内会有人把‘邢以愆’的资料整理好发你邮箱,你呢一路颠簸怪累的,趁机好好休次假。”霍少德看到远方卜然正在四处张望寻找他。
钟秦顺着霍少德的目光一齐看过去,也发现了卜然。
他思索着,很快发现了其中关窍。怪不得在攀达那件事里,霍少德最后莫名其妙地把他卖了,似乎打算借江名仁的手间接除掉他,原来竟是为了卜然……可现在,这人假扮出另一个身份跟在卜然身边,究竟在企图什么?卜然瞎了一段时间没见过霍少德的脸,那霍少德是想利用卜然的安危再次威胁江名仁?还是说,他真对卜然……
霍少德低头回复完卜然的信息,似乎看出了钟秦满头的猜疑,开口解释:“我和卜然现在在一起。”
饶是钟秦那张扑克脸,都眉头挑起荒谬地笑了一声。
霍少德语气凉凉:“卜然的确还不知道我是谁,我只是暂时不打算挑明。他说把这段经历当一夜情,每天过得自在随心,这不已经达到了他出国散心的目的?”乍一开口说这么多话,喉咙非常不适应,嘶哑嗓音自带三分虚弱,都显得没有那么阴阳怪气了:“我没指望你背叛江名仁第二次,虽然看样子你也不会,但希望你汇报时斟酌一下说辞,至少咱们都希望卜然快快乐乐度完这个假,就先让他以为邢以愆是个普通人好了。”
“你身份曝光只是迟早的事情,我凭什么不拆穿你,还要帮你做戏。”钟秦抱臂反问。他的确死也不会背叛江名仁第二遍,但肯定会再得罪卜然。
霍少德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挑起眉头,语气耐人寻问:“就凭那杯春药,是你自己下的。”
钟秦脸色唰地一变,瞪向对方,眼神里满是虚张声势的威胁。
是的,与江名仁的“第一次”是他自己一手促成的。背叛哥哥的事情早晚都会暴露,死之前他就想跟喜欢的人真正做一次,而不是被当作小孩每天逗来逗去。当时反正要协助霍少德拖延时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豁出去试一把。
只是当初千算万算,唯独没算到江名仁心里竟然真有他一席之地。
其实时至今日,江名仁依旧觉得那天是霍少德卑鄙下流暗算他俩,他才能顺水推舟把一手养大的小孩骗上床,并毫无道德底线地吃了个干净……
“春药这口黑锅我帮你背了,所以邢以愆的事算你还我一个人情。”霍少德绅士出手:“就此,咱俩两清。”
钟秦攥紧拳头,心中较量一二。
两手相握,交易达成。
邢以愆立刻换上一副亲切友好的老大哥面具:“要不要一起在海边坐坐,这几天在岛上尽情玩,兄嫂在这边的费用我全包了。”
钟秦咬牙切齿:“谢谢,不用了,礼貌建议您还是考虑下日后的事,三天后卜然的签证就到期了。”轻飘飘地揭示完霍少德头顶那柄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存在,钟秦挺胸抬头去酒店办入住。
傍晚,落日馀晖下,钟秦在卜然仅出于礼貌的邀请下破天荒地选择了赴约,落座后发现穿了与卜然一样的绿底黄花大衬衫与肥短裤,两小只被江名仁亲自培养出来的审美简直一致到发指。
钟秦坐在二者面前,听对面的二货毫无心机地向他介绍:“这是邢以愆,我新认识的朋友。”
他费了很大力气才维持住一贯波澜不惊的表情,向霍少德点头致意:“幸会。”
然后卜然又向邢以愆很自然地微笑着说:“这是钟秦,我的兄嫂。”
真不错,原来是跟你学的。
“呵呵呵……”钟秦假笑得眼角抽筋,用尽了平生涵养:“说笑了,我今年财大大三,最近在实习作助理。”
霍少德笑得疏离又礼貌,回以微微颔首。
三人将一顿诡异的晚餐全程安静食用完毕,钟秦先吃好了,摘下一次性手套,突然对卜然开口:“你想要的东西,两日内我会发你邮箱里。”
他瞥了眼霍少德骤然蹙紧的眉心和严峻沉思的神情,继续不动声色道:“下次你有事可以直接跟江哥说,不用通过魏行舟绕弯子,江哥很乐意你直接找他。”
卜然和钟秦眼神在空中相撞,似乎噼里啪啦闪出一片火花。卜然的假笑一如既往地真诚动人:“谢谢兄嫂关心,您慢走,晚安。”再多说几句你可能就要暴露我暗中调查邢以愆的事情了。
为了安慰旁边看似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的人,卜然又给邢以愆递了一只剥好的松叶蟹蟹腿,还贴心地挤好了柠檬汁。
眼睛快被闪瞎的钟秦把毛巾一扔站起身,愤然离席前不小心瞥到了卜然锁骨处深浅不一的吻痕,简直恨铁不成钢,冷冷丢下一句:“长点心眼吧你。”
说完扬长而去。
“他为什么说我?”卜然摸不着头脑,正在和邢以愆掰扯能不能再吃两份冰激凌球。
邢以愆摇头表示不知道,笑眯眯按下卜然向服务员伸出的两根手指,把它们钳住握紧压好了。然后腾出手冲服务员只比划了一根手指,阖上菜单递了回去。
第十八章 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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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确认了一遍仓促编纂的“邢以愆”生平没有明显漏洞,霍少德才阖上笔记本,用力掐住酸痛的眉心。
这份资料骗过江名仁是不指望的,那种老狐狸看一眼就能发现不对劲。只是他没料到,江名仁竟是因为卜然的授意才开始查他……
希望这份资料多少能把卜然糊弄过去几天,最起码不是由江名仁转告卜然真相,这只会让他和卜然的关系雪上加霜。
时针从3慢慢滑向4,新的一天已经过去六分之一,距离卜然离境回国不到两天了。
命运的齿轮渐渐咬合,一切都设计得那么精妙绝伦。
他曾以为自己躲过了它,却只是报应未到而已。
撕开一张中剂量尼古丁片贴在手臂,霍少德向后缓缓仰靠在椅背上,转念又想起二伯霍伟兆联合那几个老家伙极力阻拦他切割军火业务搞得集团上下一团糟糕的局势。
他们想吃军火生意的暴利,却不想担这份风险。到了他这一代,既有手腕人脉和胆识魄力,又有野战经历和经商经验的小辈寥寥无几。霍伟兆怂恿着其他人,像对待他爹一样,想继续把儿子推到前方火中取栗,他们在后方坐取渔利,算盘打得啪啪响。
所以绝不能坐以待毙。
里里外外,没一样省心的……
尼古丁缓缓释放进皮肤中,如温暖的潮水冲刷安抚着疲惫紧绷的神经,带来虚假而短暂的满足感。
寂静的夜里,永恒的海浪周而往返,细数着时间的流逝,无家的海鸥在岸边孤零零地哀叫。浪声无休无止,向逐渐模糊的意识沉沉压过来。
“邢以愆?”卧室里传来卜然的声音。
房间里很黑,灯不知什么时候灭了,霍少德担心卜然害怕,立刻过去,刚一进门手摸向墙边,心口骤然一凉,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抵住了。
枪管在月色下泛着漆黑冰冷的光。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卜然眼神空洞,像一架被掏空了灵魂的壳子,听不出任何感情的声音响起:“你折磨我折磨得还不够吗?”
霍少德心下一凉,喉咙哽塞到说不出话:“不……”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多厌恶你。这一身伤,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你给我的。”背对着光的卜然垂下头,掀开宽松睡衣的下摆,将左胸乳环暴露在对方眼前:“我连关灯睡觉都不敢了。现在,你是不是,连我的心也要挖出来折磨?”
“不是的……”霍少德痛苦地闭上双眼,身体剧烈颤抖着。
抵着他的枪口被举得那么稳,那双手没有丝毫迟疑与不舍,他看不清卜然的神色,也不敢去看。
上膛声与呼啸的风声一齐冲击耳膜,没有半点犹豫,“砰”一声巨响,霍少德整个人猛地从椅背上弹起来,窒息一般剧烈咳喘着,细密密的冷汗从额头迅速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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