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闲的时候,他还会和纪光山用英语聊天,讨论一些社会新闻,锻炼口语和反应能力。
经历了两个多月的尝试,姜哲衍已经可以面对空教室,流畅地用中英双语做汇报了。
张成均出差期间,他还顺利在阶梯教室,当着一百多名同学,上了一节完整物理课。
整整三个月的努力,他终于找回了一点从前的感觉。
但所谓的更进一步,并没有说得那么容易。姜哲衍清楚地知道,自己最害怕的是什么。
因为纪光山在外出差,下一阶段的治疗推迟了几天。
纪光山这次接的活在香港,是交换那年带他做口音研究的教授推荐的。
口音是翻译避免不了的问题,世界各地的口音五花八门,译员很难深入了解。像纪光山这样做过研究的人,自然会有优势。
正巧这次会议的一位重要来宾是新加坡的企业家。因此这次机会,教授第一时间想到了他。
纪光山非常珍惜这个契机,花了两天时间听完往年的会议资料,然后查生词、背单词,走路吃饭都在听材料。
同传这一行,一旦走上正轨,不是在翻译,就是在准备翻译的路上,每天都是高强度工作。
纪光山却乐在其中,享受这种连轴转的感觉。
这次搭档的同事是香港本地人,能说中英粤三语,标准流利、切换自如。
会议前一天,他和搭档见了一面。在酒店休息了一晚,翌日早上八点,会议准时开始。
这是一个儿童慈善基金会的十周年会谈,从最初成立到现在,他们已经资助了上万名先天残疾的儿童,在海内外有着广泛影响力。
会议现场,各地记者架着长枪大炮。同传箱的视角在侧面,能看清会场两层高的结构,视野非常开阔。
新加坡企业家的口音比想象中容易听懂一点,结合主办方事先提供的PPT,前半场翻译得很顺利。
没想到后半段,他在台上说嗨了,在PPT快要放完的时候,突然话锋一转,聊起了自己的企业文化。
纪光山吓了一跳,听着他越说越激动的语气,脑中飞快闪过以前积累的医学名词,好不容易才跟上节奏。
翻译完这场汇报,总算迎来了中场休息。纪光山摘下耳机,如释重负地靠在椅背上。
一旁的搭档对他刮目相看:“听Dr.Chan说,你才毕业半年。能在实战中表现得这么好,真是有天赋。”
“不敢,我爸爸是老师,学英语比较早。”纪光山检查了一下麦克风的开关,“你也很厉害,能做三种语言的同传。”
“地域优势而已,你要是从小生活在香港,肯定也没问题。”
纪光山整理好桌上的文件:“我去拿点水果,你需要吗?”
“不用了,我喝咖啡。”
纪光山点了点头,走到外面,吃了根香蕉,回到会场准备后续的翻译。
会议持续了半天,直到晚上五点才结束。早上演讲的企业家已经赶飞机回国了,合影的时候没见到他。
不过做完这场翻译,结识了新的人脉,招牌也打出去了。主办方似乎对他很满意,说下次有机会再合作。
因为当晚的住宿不报销,结束会议后,纪光山立刻动身去机场,赶八点的飞机。
去机场的路上,纪光山给导师发了封邮件,感谢他的信任和推荐。
落地京州,过完安检已是晚上十点多。姜哲衍正好结束实验室的工作,来机场接他回家。
他是坐地铁来的,回家也是打车。纪光山突然发现好久没见他的车了,顺口问了句。
“还给尹新兰了。”姜哲衍不想提家里的事,“今天怎么样?”
“还不错,就是最后那位新加坡老总突然来了段free style,差点把我吓死。”纪光山扑进床里,懒洋洋地晃着腿,“累了,快点帮我换衣服。”
撒娇的语气没有半点在会议上口角生风的影子。姜哲衍擦了擦手,径直跨到他身上,勾住领带结,一点点往外抽开。
纪光山平躺在床里看他:“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陈教授还记得我。香港的翻译市场不大,有机会的话,得把这条人脉发展起来。”
姜哲衍给他解纽扣,闻言手指一顿:“你工作之后真的变了很多。”
“没办法,翻译这行少不了社交。说到底,还得感谢当时你支持我去留学。”纪光山握住他停顿的手,“有了这段经历,入行顺利多了。”
“那也得靠你的实力。”姜哲衍拉起他的手,低头轻点了一下,“我这边也有个好消息。”
“什么?”
“在液晶分子聚合过程中,我发现了一种内源性调节模式。我联系了科学院的徐教授,他说如果能写出论文,愿意收我做博士后。”
纪光山不懂专业名词,但听起来觉得挺厉害的:“这么说,你的工作也要有着落了?”
“差不多,就看毕业论文了。”衬衫扣子全部解开了,昏暗的床头灯照在他半遮半掩的身体上。
姜哲衍咽了咽口水,冰凉的手指伸进衬衣门襟的缝隙,在里面绕起圈来。
纪光山偏头轻哼了一声,被他夹在腿间的腰不安分地扭动了几下。
姜哲衍抱着他往床头挪了点:“做吗?”
纪光山已经被挑逗得魂不知处,勾住他的脖子说:“你干活,我就要。”
在理智溃散的前一秒,他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明天我没事,可以陪你去做脱敏。”
“好,”姜哲衍的手伸向了他腰间的皮带,亲吻着他腰腹紧致的线条,“谢谢老婆。”
-
姜哲衍的脱敏治疗已经到了最后一阶段,也是最困难的那部分。
他和管理处老师借了钥匙,打开了学术交流中心报告厅的门。
之前学校承办会议,姜哲衍以志愿者身份,也偷偷来过几次,但都没有勇气在散会后,站上讲台往下看一眼。
报告厅有两层,一主二副三块LED显示屏,可以容纳四百余人。
过去五年,当年坐下面看比赛答辩的学生,基本都毕业离开了学校,就算对这件事有印象,也记不清他晕倒的缘由了。
但那时的每一个细节还是深深刻在姜哲衍的记忆里,沿着台阶一路往下走,姜哲衍的脚步变得犹豫。
“走吧。”纪光山握住他的手腕,像牵着一条不听话的大狗,拉着他走到讲台前。
姜哲衍打开桌上的电源开关,拿起话筒吹了口气。
空旷的会场响起了被放大的声音,姜哲衍拿话筒的手突然抖了一下。
纪光山注意到他不自然的表情:“这次可以先不用麦,我们慢慢来。”
姜哲衍点了点头,关掉了电源。
“你要我坐第几排?”纪光山往外走了几步,转身问他。
“等等,”姜哲衍突然拉住了他的手,“再陪我站会儿。”
纪光山拍了拍他的手:“放松点,没有谁是天生的演说家。那些上市公司的总裁、技术总监开发布会,也有嘴瓢的时候。一两个小错误,大家都能理解。”
“知道了。”姜哲衍看着横梁上的校训,松开了他。
“那我下去了,你想我坐第几排?”
姜哲衍调整了一下呼吸:“第一排,就像评委老师那样看我。”
纪光山会意地点头,收起方才嘴角的笑意,坐到了第一排中间靠右的位置。
“准备好了吗?”
姜哲衍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稿子:“准备好了。”
纪光山拿出纸笔,一秒进入状态:“姜哲衍同学你好,我是本次答辩委员会的负责人。接下来你有十分钟时间阐述观点,我会在倒计时一分钟和三十秒的时候按铃提醒。”
“好的。”
“请开始答辩。”纪光山打开了倒计时。
经过几十场大型会议的磨炼,纪光山说话的语气和体态已经无比从容了。
姜哲衍站在讲台上,听到他公事公办的语气,拔笔帽写字的动作,都能感觉到真实的压迫感。
上一篇:放弃治疗后他们跪求我活下去
下一篇:溺渊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