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是零散而广阔的,叶明川对她而言,是和丈夫一样优秀又有天赋的年轻人,只是痴情错付,骨子里却是极端,这点倒是和盛家那年轻人一样,总是听不进劝,也听不得劝,自尊心高的人总是会选择用决绝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所以叶明川可以不管不顾地一走了之,这种娇气也和他是叶家的老幺脱不了干系。老来得子总是比较宠溺的,他也就比叶津渡大了7岁而已,所以叶津渡也格外喜欢这个小叔叔,与其说是叔侄,更像是兄弟。
“我妈去睡了?”
时筝回到房间,就看见叶津渡坐在地上,盘腿在拼一个赛车的零件。
他看见时筝回来了,就想收拾收拾,却不料时筝走到了背后,跪了下来,整个人伏在了背上。
叶津渡拿着轴承的手微微一顿,说:“明天去爷爷那里——”
“我没关系的。”
时筝夺过了话语权。
“我知道他老人家在担心什么,他怕我和高郁森纠缠不清,又欺骗你感情。”
时筝贴在叶津渡的背上,声音软软的说。
“虽然高郁森不是一个好人,但不管他当初出于什么目的,都是把我从火坑里拉了出来。”
说到这里,时筝默了默,手指调皮地捏住了Alpha 的耳垂,都说耳垂厚的人有福,叶津渡的耳垂就是圆润又厚实的,捏起来像在玩一块柔软的橡皮泥。
“我进演艺圈,成为演员,也是因为他是公司的股东,才有这个机会。我很珍惜这个机会,而且,这些年他都没有管过我,也没有强迫我做什么——”
“他觊觎你,伤害你。”
叶津渡车都不拼了,眼神微愠地看着时筝。
“我知道。”
时筝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差不多已经快适应,没有腺体的感觉了,只是梦回牵萦时,总会闻到叶津渡的气味,那种淡泊明亮的雪松气味,又缠绕着幽幽的沉香,一层一层,犹如落日般覆盖着云海,可是他醒过来,就什么都没了。
那种失落是他的噩梦。
“他救过我一次,又害了我一次。可能就扯平了吧。”
“你希望我怎么做,宝宝?”
叶津渡侧头,看着时筝。
“我想要你好好的,安全的,毫发无损的。”
他的眼里有祈求,也有担忧,更多的是爱。
“我会的。”
叶津渡不知何时抱住了他,赛车和零件都被撇到了一边。
“我保证我们都会好好的。”
第二天出门时接近中午,梁蕴已经向老宅打了电话,告知他们会去吃饭。
到了宅子时,午饭已经在准备了。叶津渡把人参给徐嫂,被告知老爷子在二楼的偏厅坐着。
“你和筝筝上去和老爷子打声招呼。”
梁蕴说道。
叶津渡就带着时筝上楼了,这是时筝第一次来老宅,说是老宅,的确因为这个建筑存在了很长时间,楼梯,墙壁,都看得出经历了年岁而显得越发高贵,每一处地板都是干净而完整,红木家具上的桌布是白色的,上楼梯时可以看见彩色玻璃的推窗,还有一个落地一人高的珐琅彩花瓶。
简直像走近了几十年前的大户人家的宅子的感觉。
又好像是在片场。
时筝想。
但是片场的东西都是仿造的,但是这里的,却是真实存在了漫长时间的。
就在这么胡思乱想间,叶津渡已经牵着他的手走到了偏厅外,时筝一眼就看见了一面高大的落地窗,有个老人对着窗户坐着,头发整齐,肩膀宽阔而板正。
他的身边放着一架黑色的铺了法兰绒布的钢琴,另一边则是一正面墙的置物架,上面放着许多的手工制品,也有书籍,烛台。
他猜这些东西,应该是叶津渡的奶奶放的。
“爷爷。”
叶无行听到了声音,转过身来。只看了一眼,又转了过去。
“我听你母亲说,你最近忙得很,今天能专门来看我,是事情有个了解了?”
叶津渡笔直而挺拔地站着,仿佛一棵青葱的松树。
“还没了结,但已经有了方向。”
只见叶无行沉默了几秒,站了起来,转过身,一手撑着拐杖,目光移到了门口的两人身上。
时筝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不甚自然地问候道:“您身体好些了吗?”
第133章 莫强求
叶无行半垂着眼,手指在拐杖上点了点。微微颔首,说道:“年纪大了,正常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时筝身边走过。
叶津渡说:“我们去楼上。”
时筝只跟着他往上走,他们走到了一间类似于雅室的小客厅,叶津渡在门口停顿,时筝已经看到了那高脚桌上放着的一小樽香炉和一张A4纸大小的黑白照片。
照片的女士卷着头发,穿着一身讲究的旗袍,照片只有上半身,但却也显得姿态曼妙,脸上的神情平静而惬意,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这是我奶奶的静室。”
叶津渡解释道。
眼里似乎有些担忧,毕竟这静室现在已经成了冥室,但凡是第一次来,都会有对死亡的畏惧,要是时筝害怕,也是正常的。
时筝的神情变得尊重而缅怀,倒没有害怕。
他只是低声问道:“我可以进去上柱香吗?”
叶津渡脸上出现一丝笑意,说道:“你不害怕就好。”
他们牵着手走进去,时筝摇摇头,看着照片上美丽端庄的夫人,她的眼睛里仿佛有深深浅浅的云海,辽阔的天地,让时筝打心眼里宁静。
怎么会害怕。
叶津渡给他点了三支香,时筝低头看了眼地上的蒲团,先拿着香,鞠了三鞠躬,再插到了香炉里,香炉里有浅浅的灰,檀香的气味渐渐浓厚起来。
时筝跪在了蒲团上,双手垂在身体两边,仰头看着照片上的叶津渡的祖母。
叶津渡没想到时筝会跪下来,不过他随之也跪在了一旁的蒲团上。
“小时候我闯了祸,就会跪在这里。”
叶津渡声音里和着几分愉悦和狡黠。
高桌底下有三排柜子,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叶津渡拉开了最底下的柜子,时筝就看到了里面躺着一排小玩具,有竹蜻蜓,俄罗斯套娃,还有口琴,装得满满彩色玻璃珠的罐子。
“我就在这里玩两个小时,也没人来吵我。”
时筝想象着年幼的小叶津渡,那时候他一定还胖乎乎的,如果是夏天,跪在蒲团上,肯定不一会就偷懒变成了坐姿,然后自娱自乐地在这间静室里玩玻璃弹珠,竹蜻蜓。
“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时筝轻轻问道。
“佣人们平时都不来这里,没人会发现。”
叶津渡关上了抽屉。
时筝突然有点好奇其他两个抽屉里是什么。
他问道:“那上面两个抽屉里,不会也是你的玩具吧?”
叶津渡脸上的表情变得有点苦涩,甚至有些郁闷。
不过他还是拉开了第二格抽屉,里面放着毛毡,宣纸,还有一本佛经。
第一格里面,则是几支看上去用过的狼毫,还有一块砚台。
“大多数时间,我还是很听话地在这里抄经的。”
叶津渡真挚地说道。
时筝看到了抽屉里的佛经,拿了出来,发现里面夹着一张写过的宣纸。
上面的用着小楷抄了一整面的佛经。
字体十分端正,只是年岁久了,有些墨水晕开了,好像被弄脏了一样。
叶津渡看见时筝无声地笑。
“我把我珍藏多年的小秘密都告诉你了,这事儿本来就只有天知地知我奶奶知,这下子你要用什么来和我换?”
“余生。”
时筝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往后余生,所有的秘密,都讲给你听。”
他认真而温柔地看着叶津渡,光从背后穿梭而来,在他的瞳孔里摇晃得像条迷路的小船,似乎有月色光辉,从湖面船心冉冉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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