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说想对我说什么来着?”闻着楼昭的气味,他钻男人的怀里不轻不重地蹭两下,又把嘴唇啄那疤痕一下:“要不我先说好了,但你不许生气,我们好好说话。”
被他抢走话题,楼昭抱他到腿上,两个人开始老夫老妻聊天模式。
楼昭沉下声轻轻说,“你这话也太吓人了,你要带小金跟我分家?还是你也知道我想说什么了,来试探我?”
李戈陵没听懂,楼昭便提议我们一起说出来吧。
于是他俩同时开口。
李戈陵说:“我去给你做摘皮,你动手术吧。”
“李戈陵,我想正式掉马,我不怕别人说我丑了。”楼昭说。
四目相对,带着方才还没散去的情欲和火热,四周遗落的光又像被玻璃扎碎。
他俩交叠的视线凝滞又混乱,心脏产生痛觉。
表白的声音在蒸发,光在刺眼。
第99章 Road to Legend
“陵陵,你和楼昭聊完了?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刘副院长毫无头绪地叹气:“是他拒绝了吧?”
家的这边传来一阵沉默,李戈陵坐楼下便利店门口的声音在发干艰涩:“不,他答应了。”
大晚上不睡觉,独自一个人下楼的青年正被店内的女收银员用一种探究的目光注视——下午他和他对象还一脸小幸福样儿地商量买十一个套呢。
一声重物落地,像是值班病历被凌乱捡起来,又重新收拾好。女医生算是看着楼昭长大的,她没想到这些年“改变”了很多的小辈会变得这么……超出她预期。
“他答应了?”
李戈陵不讲话了,只是嗯了一声。
因此时的情景不妙,天空也灰压压的,像快下雨。
抬起头来的他看着楼上的家,昼长夜短的夏季让整个城市的夜晚来得慢了,可现在是八点半,依旧把窗帘拉着的男人还是没有一个人在家要开灯的自觉。
“你知道吗,”许谈妈妈很煎熬地说,“我今天打电话给他妹妹询问植皮了,那边没有同意……”
李戈陵发微信让楼昭去阳台收衣服,点头说,“正常,不用找她。”
他这个第一捐献者根本没有打算让出这个位给谁。
可问题是在那个话被直截了当说出来的时候,李戈陵明白楼昭的精神状态肯定没有那么松弛下来,偏偏楼昭做出了一个让他心脏发紧的举动。
在李戈陵流露出愧疚想赶紧撤回那句话之前,楼昭的眼底静谧,他把身体后退一步,又仁慈温和地答应了李戈陵。
别说了,李戈陵真的懵了一下,侧过脸思考的楼昭却去进一步接受了这种安排,他猜到了是刘副院长提出的建议,并且很快问清楚术前协议被放在哪里的事,因为楼昭说想尽快看看动手术需要做的检查。
李戈陵预想中的先争吵,再沟通,用过往的相处模式渐渐打开矛盾大门的开头……都没有发生。
某个高自尊男性被冒犯到的做人底线对他亮红灯了。
李戈陵能猜到楼昭不舒服,可这个男人不会苛待伴侣,他被家庭关系伤害过很多年,故而也很恐惧分手,他希望任何时候都保持爱人之间的融洽相爱,互相包容。
即便是心中有数,李戈陵还是希望男人能当场反问你为什么忽然要我做手术,或者直白点说出你觉得我们外貌不匹配的怀疑。
可楼昭很明显有外貌受挫感,他还是没有发作。
他俩一言不发地吃了顿饭,回去洗好碗的楼昭回来就找钢笔把手术协议签了,纸边上全是水,显得他像被李戈陵遗弃了,但他的字迹却工整清晰。
好像在说天塌了,他也是楼昭,不能太狼狈。
刘副院长嘱托他们:“尽快回来做检查吧,心理和生理近期都要有所准备,就是动完手术了,你们还有一个恢复期,等到纱布解开,全无坏死,内心也彻底接受新的面孔,这才是患者的新生。”
李戈陵的胸口又被戳了一下,他答应继续努力,还是没有消化干净情绪。
电话刚被挂了,一滴滴冰凉的水掉落在李戈陵的脚边,他捂着脸在思考,却觉得生活黑漆漆的,让他无法正常地面对楼昭。
虽然说不生气,但还是很歉意……
楼昭的痛苦抑郁和努力生存不是一般人能共情的,即便他把心掏出来,都始终觉得健全人时而在中伤这个男人最避而不谈的心理阴影。
他们都很抱歉,又觉得怪不得全世界,那这么大的雨,偏偏砸了两个相爱着对方的屋檐,又该怪谁?
在他眼里都是模糊不清的拉长影子时,一个身影安静地停下脚步,站他面前。
楼昭来了,便利店门口的二人在灯光前对视。
李戈陵了然,这是来给他打伞接自己回家了。
楼昭是想了很多东西才下楼的。
在他确定李戈陵是真要冒一半风险还他健康之后,所有的搪塞就不存在了。
丁秘书收到了他的请假邮件,爷爷奶奶那边也被楼昭安排好,具体的住院治疗方案就等回去再说。
他又查了一下,植皮给捐献者带来的疼痛感可以类比什么样的痛苦。
查完了,楼昭沉思,想反悔了。
整整三年他没让李戈陵吃一点苦头,现在就要推翻,他真该死。
这就是他为什么不能马上面对李戈陵的理由。
楼昭还把几年前就立好的财产转移书又拿了出来。
此刻下来,楼昭的做法已经完全不会被看出来了。
他把伞拿着,说衣服都收了,小金也睡了,遛弯该结束了。
莫名其妙的,李戈陵有种感谢,看楼昭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他也打算明天再说。
楼昭也不讲话,拉他慢慢起来,手指插入他落在并拢膝盖上的掌面,两个人握着手。
短短的一秒皮肤接触,好像胜过很多语言强调的山盟海誓,连楼昭眼下的阴影,下巴上的胡茬,对他而言都很有魅力。
李戈陵无意识的被男人带入黑雪松香味的胸膛,他感觉到拉下口罩的男人接近了自己的嘴唇,又用指腹和疤痕一起夺走了他的正常呼吸。
他俩在一起经常接吻,可楼昭今天搂着他的呼吸很哑很闷,令人有种说不出的悲伤,他们都在尽可能不伤到对方的嘴唇皮肉之伤,温柔,歉意,小心地加深感情关系之间的细节分。
最后他们还是回到家,躺床上休息的时候,话题聊到给脸动刀。
楼昭说他想摘自己的皮。
“你的不行。”李戈陵否定了。
“那你不疼?”
“我疼能有你疼?”
“……”
说完他们都沉默了,李戈陵闻着楼昭的气味,身上搭着他整个人非常不自在的手。
之后又是一个失眠夜。
楼昭睡觉浅。
哪怕睡前他们是一起坠入梦里面的。
到了后半夜,只要李戈陵一有风吹草动,他会马上有所了解。
比如今天,他在李戈陵上厕所的一瞬间会跟着醒来,他还起身开灯帮忙摆了拖鞋,又让李戈陵坐在床上,手把手给青年穿。
楼大神弯腰跪半膝,还亲手在给他穿拖鞋——这感觉让男人更有种生怕被嫌弃抛弃的卑微了。
拯救者自己却在受苦,楼外楼,你到底在想什么?
李戈陵想到这里似乎坚定了手术治疗的事,他以前就发现了。
这个拒绝被拯救的男人对他很有负罪感,因为楼昭觉得李戈陵会爱自己是一种恩赐。
他时常想,万一哪天他俩老了,一方先走一步,楼昭肯定得崩溃。
没错,李戈陵已经开始畅想他们八九十岁的事了,但毋庸置疑,如果他们老了,自己还会是这位大神的唯一精神支柱。
算了,还是先把眼前这个事度过去吧。
离开这里回首都前,他俩去老吃的馄饨店点了两碗早点。
他们在老人孩子中间。
本小区这几年因为周围盖了新学校,俨然靠地理位置优越一举拿下了学区房的殊荣,可惜他俩是得光棍到老了。
但可能是混迹二次元的他们也过日子过久了,听着小朋友和家长沟通,二人也没有不溶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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