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胞胎与小白兔(9)
是时候和小山谈一谈了。他想。
三人篇
肖承山一个人在家。他不知画了多久，手和胳膊都感到酸麻，整个手掌都被蹭上了黑色的铅笔芯印子。他索性放下笔，望向窗外。几片灰蒙蒙的云朵聚在一起，天色晦暗不明。屋内潮湿闷热，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突然，他听到了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声音，然后门被打开了。肖承江站在门外，他一边进屋换鞋，一边仰起头扯了扯领带。在看到肖承山的那一刻，肖承江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肖承江：“小山，吃饭了吗？”
肖承山刚刚想要回答哥哥的问题，就留意到了肖承江的穿着。肖承江打着一条深蓝色为底白色条纹的领带，身穿白色修身衬衫和藏青色西裤。并不是早上出门时穿的那一身黑衣黑裤。
肖承山沉默了片刻，才终于说道：“还没有吃。”
肖承江话语间都带了笑意：“吃没吃饭，要想这么久吗？”
肖承江脱掉了一身正装，肖承山发现他的肩头有几道赤红的印子，像是指甲划破皮肤留下的痕迹。肖承山不禁微微蹙眉。
肖承江这时套上了白色的T恤衫，整个人不再是商务人士那副不苟言笑的拘谨样子，显得朝气了不少：“出去吃？”
肖承山却没有直接回答：“晓晓……晓晓还好吗？”
肖承江换好衣服，这才看向肖承山：“你们前几天难道没有见过面吗？”
肖承山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像是一场无声的对峙。但是肖承江了解自己的弟弟，他注意到肖承山的手指死死的攥紧了衣角。
肖承江勾起嘴角：“怎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肖承江瞥了一眼肖承山，他的衣服下摆因为手指过度用力而有些皱巴巴的了。肖承江失笑，他感觉自己像极了抓早恋的教导主任。
肖承江：“别愣着了。小山，出去吃饭吧。”
街上没有什么行人。即使偶尔遇上几个，也是行色匆匆赶路的样子。大约是看到了阴沉昏暗的天色和空中低飞的蜻蜓，预感到了即将到来的大雨，而纷纷加快了脚步。
肖承江和肖承山两人并排走了一会儿，肖承山才开口问道：“去哪里？不开车？”
肖承江：“不开。”
肖承山跟着肖承江拐了几个弯，跨过了几条街道，走过了好几个热闹的饭店和小吃铺子，这才停下。眼前是一个公交车站，这让肖承山有些错愕——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坐过公交车了。
小的时候，由于父母做生意的缘故，兄弟俩和家人常常是聚少离多。但是父母对二人的管教却是十分严苛，尤其是对将会成为继承人的哥哥，肖承江。当时，他们请了各个领域的名师为兄弟二人指导，却并未安排专车接送。严厉的父亲告诉他们，什么都给你们安排好了，那你们也没有什么出息。自己的事情自己想办法。
小小的两兄弟就背着大大的书包坐公交车去老师家里上课。直到初三暑假，两兄弟学会了开车。
肖承江：“找到了，果然有6路。”
肖承山被肖承江的话打断了思绪。他看向肖承江，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多少年前肖承江的模样。那时候肖承江的脸上还有一点婴儿肥，一滴汗珠从额上滑落流到下巴。少年的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像夜空中的星河一般璀璨闪耀。他说：“小山，这个6路可以到李老师的家里哦！我们可以坐这个去！”
那时肖承江的身影和如今肖承江的身影交叠，重合。起风了，树叶“沙沙”作响。肖承山顿时感到胸口沉闷舒缓不少。
肖承山：“你想吃肉夹馍？”
肖承江：“我的好弟弟啊，明明是你爱吃李老师家旁边的肉夹馍，我今天才想着带你一起去吃的。”
肖承山不以为意：“你难道不喜欢吃？”
肖承江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笑得有点坏坏的：“我当然喜欢。”
没等一会儿，6路公交车就到了，在两人面前停下。肖承江先上了车，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问肖承山：“带零钱了吗？”
肖承山从兜里摸出几张纸币和两个硬币。肖承江挑了挑，付了车费。
车上没有几个乘客，两人挑了后面靠窗的位置坐下。6路公交车摇摇晃晃的前行，窗外的景色慢慢和儿时的记忆重合。即使城市变化的速度如此之快，甚至可以说是日新月异，但是总能从记忆中寻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肖承江拍拍肖承山的肩膀：“到了。”
两人下车走了几步路，远远的就望见了晨记肉夹馍。以前到李老师家里上课，下课后，两人总会一人买一个肉夹馍。有的时候，两人还会坐在小店里一人吃一碗小馄饨。那时，热情的老板还会问问他们二人的学习，顺带再夸夸自己的女儿，言语里尽是骄傲。
推开门，凉气迎面而来。
肖承江转头看了一眼肖承山，说道：“这儿还安了空调。”
肖承山记得从前的时候，每到夏天，头顶的大风扇运转的声音才是他们吃东西时的背景音。要是想要和对方讲话，给凑到对方耳边才行。他答道：“是。”
两人找了位置坐下。负责点单的是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年轻女孩。肖承江随意的翻了一下菜单，点了两个肉夹馍两碗馄饨还有一盘葱花饼。
肖承江点完单后问女孩：“你们老板呢？”
女孩被问的有点慌张，但是看他们又不似凶神恶煞来找茬的模样，犹豫了片刻便如实回答：“老板……辅导班下课，老板去接他女儿了。”
肖承江朝她笑了笑，像个阳光灿烂的大男孩。女孩有些羞怯的低下头，抱着菜单小跑着离开了。
肖承山抬眼看了一眼肖承江，抿着嘴，嘴角带笑。
肖承江扬扬眉毛：“怎么？”
肖承山摇摇头：“没什么。羡慕你。容易被人喜欢。”
肖承江却说：“你要是想，也可以做得到。我才羡慕你。”
热腾腾的馄饨端了上来，汤水表面上漂浮着一些葱末。肖承江刚要拿起勺子，就看到肖承山把勺子伸进了自己面前的碗中。肖承山在肖承江的碗里捞了几下浮在表面的葱花，再把盛满葱花的勺子放进了自己碗中。就着两人份的葱花吃馄饨。
肖承江笑笑：“小山，你还记得我不吃他们家馄饨的葱？以前的时候你就总是给我挑葱花。”
肖承山点点头：“记得。”
两人就着菜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安装了空调的小店不再像从前那般，一到夏天，整间屋子便充斥着风扇巨大的“嗡嗡”声。讲起话来方便了不少。酒足饭饱后，肖承江还不忘在临走前和点单的姑娘说上一句：“和老板讲一声，双胞胎今天来了啊。”
刚出门没走几步路，就感到时不时有雨滴落下。天边隐隐传来轰鸣声。
肖承江看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说道：“看来给打个车了。小山……”
肖承江一转头，看见肖承山跨过了马路走到了对面。肖承江跟了上去，看到肖承山抱起了瑟缩在墙角一团毛茸茸的白色圆球。定睛一看，是一只小奶猫。浑身都在发抖，还“喵喵”的发出又细又小的叫声。
肖承江：“我记得小时候，也是一个雨天，你捡回家一只小奶狗。那时候我们俩偷偷摸摸的养，结果还是被发现了。我那时爱逞英雄，非要强出头，结果……现在想想后背都疼。”
肖承山：“谢谢。”
肖承江：“你我，不用这么客气。这小猫看着挺干净的，不像是流浪猫。主人应该在附近。”
肖承山轻轻抚摸着怀中的小奶猫。小猫咪看上去很喜欢肖承山，毛茸茸的小脑袋还蹭了蹭肖承山的手，像是在撒娇。
肖承山突然笑了，笑意很浅很淡，但是看上去很开心。
肖承江问道：“你笑什么？”
肖承山把小奶猫抱到肖承江眼前，说道：“像不像晓晓？”
话音刚落，小奶猫就“喵”了一声，还朝肖承江伸出了小爪子。肖承江伸手握住了它的爪子轻轻晃了晃。它干净澄澈，如同宝石般漂亮的蓝眼睛让人心都变得柔软。
肖承江笑了：“还真的有点像。”
他们没逗一会儿，就听见小男孩脆生生地呼喊：“凯撒！凯撒！”
小奶猫听到男孩的声音开始挣扎起来，叫了好几声，还朝男孩的方向伸爪子。男孩看到了小奶猫就飞奔跑过来，他抬头望着肖承山，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的凯撒。”
肖承山把小猫递给男孩。男孩接住了小猫，嘴里还念念有词：“你跑到哪里去了呀。我找你找了好久，可担心你了。”
小奶猫被男孩抱在怀中，还仰起头蹭了蹭男孩的下巴。
肖承江：“这么个小不点儿叫凯撒这么威风的名字吗？”
男孩举起小奶猫：“凯撒还没有长大！以后凯撒会变得很威风的！”
像是证明自己的小主人所言不虚一般，小奶猫还“喵喵”叫着，举起了小爪子。肖承山弯腰俯身，抓住了小猫的爪子。
男孩向二人道谢后离开了。雨滴也在此刻噼里啪啦落下，在地面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圆形痕迹。他们连忙跑到车站下避雨。
肖承江看向肖承山。
“你很喜欢凌晓吧。”
凌晓这几天过得晕晕乎乎的。他把这归咎于这些天连绵的雨和很少晴朗的天空。让人浑身无力没精打采，还有点将要感冒的感觉。凌晓连着喝了好几天感冒冲剂了。
因为上次在办公室的放纵，害得他一度不敢去公司。不过给自己打足了气，去了几趟公司后，他发觉事情远没有他想象的那样糟糕。不知肖承江用了什么方法，既没有听到有人对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也没有看到有人嚼舌根。所以凌晓姑且带着羞耻安心了下来，并且下定决心不会再做这般挑战极限的事情了。
肖承江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仿佛那天被员工撞破奸情的人并不是他肖承江一样。他还是那样一副镇定从容，一切都在掌控中的模样。他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各种事宜，处理着各式各样的问题，像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将军。
这天晚上，凌晓打了好几个哈欠，正迷迷瞪瞪的时候发觉手机上有一条新信息的提醒。是来自肖承江的微信。
明天早上十点，乐唐影院。
休息日还要加班啊……真是会压榨员工。凌晓想着，又打了一个哈欠，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凌晓醒来的时候，感到阳光和煦，洒满了整间小小的卧室。一瞬间，他觉得很开心。就像是见到了阳光的向日葵一样。
凌晓闭着眼睛，不慌不忙的，舒舒服服的，伸了一个懒腰。
今天天气难得这么好，做点什么呢？他想。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睁大了眼睛！
他飞快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9:24。
凌晓连床也来不及叠，马上穿衣洗漱，背包出门。一系列动作都在5分钟内完成，连凌晓自己都惊讶自己的潜力原来有这么惊人！
即使这样匆忙的赶时间，到了乐唐影院也还是晚了大约十分钟。凌晓看到肖承江的时候，连忙跑上去道歉。
大约是凌晓气喘吁吁，还头发炸毛的狼狈样子在肖承江眼里显得有些可怜，所以肖承江不但没有说什么打趣的话，还非常的宽容大度。
他笑了。嘴角扬起了好看的弧度，像阳光一样耀眼。他说：“没事。”
凌晓盯着他左眼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看，有些看呆了。
凌晓一路走一路盯着肖承江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