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1(51)
石毅人醒了但是头还是很疼,他打了电话叫助理帮他把公司的西装拿过来一套,然后安排了人送王乐先回去,他今天虽然是周末但还有会,幸亏约的时间是在下午,倒是也不至于耽误。
“你怎么样,送你回去?”
粗略的洗了个澡,石毅走出浴室的时候看着英鸣还在,就问他怎么打算的。
靠在床边抽烟的男人只是摆了下手:“你不用管我,我到处逛逛。”
“不回家?”
“恩,暂时不想回去。”
石毅把衣服穿好,套上西装外套:“反正我酒也还没彻底醒,那咱俩随便到处走走吧。”
头发还有点湿,滴进衬衫里头不是太舒服,石毅抽过一条毛巾擦了两下,然后随手丢到旁边:“走吧,这一屋子的烟味酒味,待着人也不舒服。”
他自顾自的做了决定,也没管英鸣到底答没答应,不过基本上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也是靠的这层默契,很多时候,一个人把话说出口,是不需要特别征求意见的。
石毅走在前头,交代助理安排好下午会议的文件,然后就站在大堂等英鸣。
后面的人下来的很快。
这个时间相对于周末还是有点早,马路上也没几个人,看着稍微有点冷清,石毅和英鸣是并肩走的,英鸣还是习惯性的走在他的右边,想点烟,发觉已经都抽完了。
石毅看出来他要找烟下意识的皱了下眉:“我说,你烟怎么还是抽的这么凶?”
以前就说过一次,但是总觉得英鸣最近的烟瘾比之前甚至更大了。
后者只是有点不爽的啧了一声,然后爬了爬头发:“习惯了。”
这一路走下去应该是会有商店的,英鸣打算一会儿遇到了再买一盒,暂时烟瘾上来只能无奈的忍着,双手插在兜里,不是太舒服。
路人行人虽然不多,但是偶尔还是会碰到几个,这么早出门的差不多都是学生,有些小女孩会因为两个人出色的外表多看两眼,然后窃窃私语的谈论着走开,留下几句掩盖不住的夸赞。
石毅听到身后有人说英鸣长得很帅的时候,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他一眼,后者从侧面看过去,脸上的表情依然很冷淡,只有眉间稍微的皱着,眼底的情绪有点压抑,但是更多的是一种他很熟悉的通透。
一般人看到他们两个这样,估计也就觉得是朋友吧。
事实上,他们本来也是。
只是相比一般的朋友,他们接吻的次数稍微多了那么一点,哪怕仅仅是两次,也足够拿出来炫耀一番得了。
想到这里石毅忍不住笑了一下。
里头有嘲弄有无奈。
他和英鸣自欺欺人的在每次走火之后都假装冷静的继续做这种所谓的朋友,昨天晚上才刚刚说过跟对方在一起会起反应这种话,现在就并肩这么遛马路,幸亏是不可能说出去,不然大概要笑死一票人。
石毅心里很清楚这时候他跟英鸣拉开距离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现在的情况更接近于冲动和激情,或者说,是一种很难压抑住的兴奋,一旦距离拉开了,很有可能会平复下去。
但是,他心里很明白该怎么做,真正落实到行动的时候,却往往事与愿违。
就像刚才在酒店的时候,他的邀约是下意识开口的,甚至在他的大脑做出判断之前话就已经出口了。而说完之后仅仅有短暂的后悔,就发觉自己情感对于这份反悔采取的是无视态度。
原来感情战胜理智就是这种感觉。
自己跟自己穷较劲,搞到最后,屈服的一方依然是所谓的自制力。
两个人走到一家小商店外头,英鸣进去买烟,石毅也跟着进去看了两眼,扫到旁边的彩票机,突然扯了旁边的人一下:“英鸣,你买过这个么?”
英鸣付完钱很自然的就点了一根抽,抽了两口才回过头,然后摇摇头:“没有。”
他从来不是投机主义者,更不相信有天降横财。
或者说,他的概念里,平白得来的未必就是好东西,后续的麻烦只是很多人看不到而已。
石毅倒是很有兴趣的掏了钱,然后跟商店的老板说:“我买个号。”老板一边应着一边打开电脑,在输入号码的时候问石毅:“选四位号吧,最后四位。”
前头的都是固定的,因为是小注彩。
石毅看英鸣:“你说个号吧。”
英鸣一愣:“不是你买么?”干嘛他来选。
但是石毅只是笑笑:“我这人一辈子没赌运,你随便说个号吧,本来就是试试玩的。”
他这么一说,老板询问的目光下意识的就转到了英鸣身上,后者皱了下眉,最后还是报了四个数:“2401。”
老板应声给输入进去,然后把票打出来。
石毅犹豫了一下:“怎么这么耳熟……”
好像不久前才刚刚听到过。
旁边英鸣扬了扬眉帮他解惑:“我电脑密码用的也是这个。”
他一说,石毅就想起来了,他点了点头,然后终于把上次想问但是没问的话问了出来:“不过这四个数字好像哪儿都不挨哪儿吧,为什么你会用这个做密码?”
一般来说,私人密码都是有特别意义的数字,要么好记要么就比较特殊,这种看起来有点像随机凑在一起的。
英鸣刚好接过老板递给他的彩票,听到石毅这么问就笑了笑,借了根铅笔,然后在4和0之间画了两个点。
“其实,2401是个时间。”
石毅凑过去看了一眼:“24点01?”
这什么时间?
英鸣抽了口烟,视线也落回了那四个数字上:“过了24点,就是明天了……”
日与日之间的重复,是一直到生命终结都不会停止的。那是一种接近于刻板一样无法动摇的客观存在,你只能一遍遍的去重演,然后一遍遍的去回顾。
那种他无所事事的躺在床上,呆滞的看着床头数字表过日子的时候,就是对这种机械性的重复产生了极度的厌恶。
直到某天他睁开眼睛之后,下决心要走出消极的低谷。
这几个数字别人或许看不明白,但是对于他来说,就是一种不足为外人道的东西。
石毅看着那四个数字,捉摸着英鸣那句话,越看越想笑。
他想起了之前英鸣在小剧场哼的那个调子。
那首被他起名叫做明天的小调子,跟这个2401,微妙的重叠出了一个英鸣的形象。
该说,他们两个骨子里本来就是一样的东西么?
还是说,这种理解,是接近于共振般从他们身体最深处发出来的嗡鸣。
总是不经意的,就撞到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这个2401,有几个人猜出了意思呢?
^_^
当初起这个名字,是在确定了这篇文的人设和背景之后。正如我之前说的,我想写的不是这个圈子,而是这里头的人,这群人,对于自己的生活是有追求的,他们有目标,有动力,也有能力,但是,具备了这些,却也有各自的瓶颈和问题,想要跨过去,可能要经过很多的事,也可能要付出很多的代价,关键的是他们是不是愿意去为之付出,或者说,他们会选择一个什么样的方式去付出。
2401,其实代表了我对这篇文的理解。
——生活的磕绊是永无休止的,然而明天亦然。
60
60、第 60 章 ...
王乐离开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包括石毅。
他早上去上班的时候王乐还没起,等他晚上再打电话回家里的时候,已经没有人接了。
他家里的事,后来石毅问了他舅舅。
虽然没有给他解释的太清楚,但是语气已经算是默认了。
“王家的问题牵扯的比较麻烦,你不要打听太多。”这是忠告也是提醒了,石毅当时皱了下眉没有继续追问,挂掉电话的时候,王乐在他对面苦笑了一下。
这几天,他们两个断断续续聊了很多。
可能是彼此长大之后,说话最多的一段时间。在石毅印象里那个凡事不多做考虑,只凭着自己的想法做事的玩伴,似乎是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成长了不少,家里出事显然给了他很大打击,但是王乐内心要比他表现出来的坚强。
至少,对于自己将来要面对的东西,他已经有一定心理准备了。
而除了石毅,他没有再跟任何人联系过,包括英鸣和王义齐。石毅问他要不要把英鸣他们再约出来的时候,他很直接的拒绝了。毕竟王乐现在的情况很特殊,从哪个角度都不适合跟其他人接触太多,而英鸣和王义齐对他来说,就像他过去的生活一样,一夕之间就变得很遥远。
“阿毅,真的是要到了那种时候才会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会重要的过家人。”
他们这样的家庭和环境,坦白说,因为跟家人相处的时间太少,所以其实感情的维系并不密切,说白了,就是感情压根就不深。能够回忆起的所谓童年,对保姆司机的印象大概还要超过对他的父母,那种感觉说出来觉得太冷酷了,却是很实在的感受。除了平时住在一个屋子里,家人的概念,更像是书本上所写的定义,就是自己的血亲,是给自己带来生命的人。其他那些所谓的关怀,亲情,都显得比较远,或者说,太虚了。王乐曾经宁愿在外头跟着一群不良少年做跟班都不愿意回家,还是石毅知道以后把他硬拽回家的。
他们彼此都没有兄弟,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份感情,足以代替那份亲情上的寂寞。
所以,王乐一直觉得自己对家的理解是很虚伪的。
当他意识到自己的性向是偏向喜欢男人的时候,他甚至有些开心。跟家里出柜,闹的鸡飞狗跳,这个过程很痛苦,却也诡异的有一种很诡异的兴奋,说出来的话外人大概很难理解,那种扭曲心态下的存在感。
但是,这一切在他听到他妈哭着告诉他,他们的未来可能都要生活在一种不确定的惶恐中时,都变得一点意义都没有。
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真正放在你面前选择了,结果其实一目了然。
这次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回来,让王乐介意的轮不到英鸣或者王义齐,他只是觉得自己要亲口告诉石毅,这就跟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陪在自己家人身边的感觉是一样的。
就像动物迁徙一样,是生活的习惯,是一种本能。
石毅虽然在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王乐走了,真回到家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还是一时愣住了。
以后大家还有没机会再见,谁也不知道。
他所能回忆起关于王乐的部分多数都是与麻烦相关的,性格和处事风格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即便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却从来谈不上交心这两个字。因为他说的东西王乐都无法理解,而对方所执着的东西,在他看根本不值一提。
觉得大家就是这样的关系,因为理所当然的熟悉所衍生出的同伴。
直到现在分别了,石毅才发觉原来不止是王乐一直以来把他看做了亲情中的填补,他们从小相交的这么多年,那种点滴的东西,也早就形成牵绊了。
突然发觉自己的家里充斥着一种让他很排斥的陌生,石毅皱了下眉没有进屋。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维持着同平时一样的生活,甚至会让他有一种背叛了王乐的罪恶感。
没有什么逻辑的,就是让人难受。
开着车在路上兜了一圈又一圈,城市的交通在这个时间堵的让每个人暴躁,
石毅靠在车窗边上握着方向盘,看着眼前一望无边的尾灯长龙,没有任何的表情。街道没有任何改变,周围的一切也没有什么特别,反正这个世界的节奏就是如此,你愿不愿意,都只能随着时间的推进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