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你是谁(28)
可能虽然有个后妈,但是凌易依然把自己定义为单亲家庭的孩子,跟同样年纪的孩子相比,他更加成熟,也更加敏感。
这一点其实天天有些像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都认为天天长得像他,可是凌易却一直觉得天天的性格跟他小时候很相像。这使得他忍不住想要多疼爱天天一些,同时对天天的感情也更加复杂。
而潘文绍大概是唯一一个能够让他少一些顾忌将自己的心事说出口的人,那些难以启口的心底的秘密。
他们没有去gay吧。
潘文绍倒是不在意,可是凌易并不愿意去。他现在事业越来越好,常常出现在报纸杂志上面,甚至是本地的电视新闻,他不愿意以后给机会让别人对他指指点点。
他们见面的地方酒吧潘文绍也算半个老板,留一个小包间,两个人清清静静。
潘文绍很大方,一见到凌易就说今天他请客,顺手帮他把酒给倒上了。
凌易说道:“怎么?急着逼我酒后吐真言啊?”
潘文绍一手搭上他肩膀,“凌旭怎么回来了?他不是说再也不要见你吗?”
凌易的表情瞬间有些黯然,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说道:“他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潘文绍一脸狐疑,“什么个意思?”
凌易抬起手臂挥开他的手,“离我远点儿,你的香水味儿太重了。”
潘文绍是个很奇特的人,他喜欢粉色的东西,行为举止总是带着些娘气,可是他跟人上床,从来不肯在下面,是个彻头彻尾的1。
听到凌易嫌弃自己的香水味,潘文绍立即跟他拉开距离,说道:“别管这个啊,你告诉我他怎么叫不记得了?”
凌易先是喝了一口酒,然后给自己点燃一根烟,最后叹一口气说:“从高二之后的事情全部不记得了,他连他儿子是跟谁生的都不知道。”
潘文绍夸张地捂住嘴,“这么戏剧性?”
凌易没有回应他这句话。
倒是潘文绍想了一会儿,突然挪过去抱住凌易的肩膀,说道:“操!凌易,机会啊!”
凌易冷笑一声,“什么机会?”
潘文绍说:“他不记得了,就是说他不恨你了,你把握机会把他搞定啊。”
凌易没有说话,他往后靠在沙发椅背上,沉默地抽着烟。他当然懂得潘文绍说的机会是什么意思,可是他却并不敢肯定这对他来说是不是真的是个机会。
甚至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该不该为六年前所做的事情感到后悔。其实他对凌旭撒谎了,六年前凌旭回来那次,他们是见过面的。
高三那年,凌旭跟着他妈妈搬走,之后他们两个是一直有联系的。
刚开始凌旭心情很低落,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和凌易打电话,后来他告诉凌易他决定不参加高考,他要去当兵,之后联系才慢慢变少。
对于凌旭去当兵这件事情,凌易一开始也是劝阻的,可是那时候凌旭跟他父母拧上了,非走不可,最后谁也没能劝住,他去当了义务兵。
两年义务兵之后,凌旭升任士官在部队里面继续待了下去。这期间他们联系越来越少,因为凌旭没有手机,除了凌旭主动给凌易打电话,凌易根本没办法联络到他。
后来是有一天凌易打电话到部队,告诉凌旭:爸爸病危。
到现在凌易都还记得当时见到凌旭时候的情形。
凌旭黑了瘦了,整个人一下子显得挺拔起来,他提着行李出现在凌易面前,轻轻喊了一声:“哥。”
但是这声哥在凌易听来,显得克制而疏远,让凌易突然意识到,那个他以为会永远长不大的弟弟终于还是长大了。
凌易当时站在原地没有动,还是凌旭上前来拥抱了他一下,说道:“哥,我好想你。”
好想?
凌易对凌旭那些浓厚的情感,又岂止是好想两个字就可以总结得完整的?
他喜欢凌旭,他自己都记不清楚这种情感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萌发的了。凌易是个性格有些冷淡的人,阿姨嫁过来那么多年,对他来说也始终是阿姨,而并不是妈妈。他对于自己的感情总是相对的封闭,从来不会轻易对一个人动真感情。
可偏偏这样的一个人,一旦动了真感情,才发现是无论如何都难以收回的。
有时候默默守候,默默期盼,却连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结果,他都已经不清楚了。
当时凌旭抱着他说想他,他也缓缓抬起手摸了一下凌旭的头,说:“长大了。”
凌易大学毕业之后没有出去工作,而是回来帮爸爸打理悦购的生意。爸爸这些年身体一直不怎么好,逐渐把整个悦购都移交给了凌易,便眼见着悦购越发展越好。
凌旭回来的那年,凌易正在跟房地产老板谈生意,要把市中心一个大型商场的负一楼承租下来,打造悦购第一家以贩卖进口食品为主的高端超市。
而爸爸当时因为身体越来越差,已经住进了医院,有专门的护工看护着。
凌易带凌旭去医院看爸爸。
他害怕爸爸情绪太激动,特意先进去在床边低声说道:“爸爸,有人来看你了。”
那时候爸爸已经连说话都觉得费力了,他睁开眼睛看着凌易。
凌易说道:“你别激动,不管生气还是高兴,都看开一点好不好?”
那个瞬间,凌易清楚看到爸爸的瞳孔放大了,他觉得爸爸应该是猜出来来的是谁了,可是他还是先告诉了他:“小旭回来看你了。”
爸爸的呼吸变得急促。
凌易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才出去叫凌旭进来。
凌旭的步伐显得有些胆怯,他又何尝不害怕,害怕爸爸会指着他喊他滚,害怕爸爸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见他。
凌易轻声跟他说道:“没事的,进去吧。”
凌旭这才缓缓走了进去。
“爸爸,”当他站在床边的时候,他这么喊道。
床上虚弱的父亲看着他,红了眼眶。
凌旭接下来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伸出手去握住爸爸的手,过了好一会儿,感觉到了爸爸手掌微弱的力道,似乎是回握住他了。
从病房出来的时候,凌旭抑制不住哭了。
他看到凌易出来之后,觉得很不好意思,抬起手臂擦了一下眼泪,说道:“我没想到爸爸会病得这么重。”
凌易手放在他肩上,“他身体这两年一直不好,你能回来我相信他其实是开心的。”
凌旭朝他看去,点了点头。
晚上,凌旭跟着凌易回到了如今他独居的家里。
“搬家了?”凌旭打量着这个新家。
凌易给他倒了杯水,“没必要留在以前那里,惹爸爸伤心。”
凌旭应了一声,暗暗觉得难过。那时候跟着妈妈搬家走得匆忙,只是收拾了一些衣服就走了,但是还有很多从小伴随着他长大的有纪念意义的物品并没能带走,现在大概也都不见了。
晚上,凌易与凌旭坐在客厅里面聊天。
大多是凌旭在说,凌易静静听着。他说了很多都是这些年当兵的生活,凌易能够听得出来,他受了不少的磨练。
“刚刚跟着妈妈搬走那会儿,”凌旭说道,“每天都过得很难受,就觉得恨他们,甚至想要杀了那个男人。现在想了起来倒是觉得挺傻的,也幸好那时候坚决走了,没有留下来继续胡思乱想。”
凌易说道:“你那时候还小。”
凌旭低头笑了笑,“其实也不小了,都高三了,就你老觉得我还小。”
凌易说:“现在不觉得了,长大了整个人看起来都不一样了。有点遗憾,你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长大的。”
凌旭听他这么说,抬起头看着他,凌易这话说的有些暧昧,可是也含着很深的感情,凌旭不禁喊道:“哥……”
又聊了一会儿,凌易对他说道:“去休息吧,今天时间太赶来不及,明天请你吃饭给你接风。”
“嗯,”凌旭点了点头。
第二天,凌旭依然是去医院探望了爸爸,陪着他坐了半天。下午一个人没事上街去逛了逛,他甚至特地去了一趟市区一家规模比较大的悦购,感叹着凌易做生意的本事。
快吃饭的时候,凌易给他打电话然后开车来接他。
这时正是下班的晚高峰,凌易开着车在市区的道路上有些拥堵,他放慢了车速,问凌旭道:“去见了同学吗?”
凌旭摇了摇头,“没打算去见他们。”
“怎么?”凌易朝他看过来。
凌旭却注视着前方汽车排起的长长队伍,说道:“感觉可能没什么可说的,大家都去读大学了,只有我一个人去部队当兵。”
沉默片刻,凌易问他:“后悔了?”
凌旭摇了摇头,“当然不后悔,就是有些害怕罢了。”
凌易看着凌旭的侧脸,现在的他看起来安静而平和,已经没有了过去的跳脱。时间和经历对于一个人性格的影响实在是大得可怕。
“你真的变了很多,”凌易又一次说道。
凌旭转过头来看他,“人总是要长大的。”
车子开过一个街口,却又在下一个街口堵住了。
凌易将车换到p档,松了刹车,注意到凌旭正在看着车窗外面的路边,那里有两个男人正在等出租车,这个时候很难找到空车,所以他们似乎等了不短时间了,站在路边行为举止有些异样的亲密。
只需要看一眼,凌易就敢肯定两个人的关系不普通,他看到凌旭还一直看着他们,说道:“同性恋。”
“嗯?”凌旭似乎微微有些诧异,意识到凌易发现自己在盯着那两个人看,笑了一下说道,“可能是吧,看着挺难受的,两个男人。”
凌易什么都没有说,他在短暂地停顿了一会儿之后,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前面的车流已经开始缓缓移动了,直到凌旭提醒他可以走了,他才踩住刹车,换了d档。
晚上两个人都喝了酒。
凌易许久没跟凌旭一起喝过酒了,过去凌旭的酒量不怎么样,两瓶啤酒就能把他灌个半醉,而现在凌易已经不确定凌旭能喝多少了。
到后来,凌易自己都有点晕。
回到家里,他坐在沙发上懒洋洋不想动弹,仰着头靠在沙发椅背上,为自己点了根烟。
凌旭也喝得不少,一回到家就缩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面不愿意动弹。
凌易一根烟抽完了,转过头见到凌旭还窝在上面一动不动,于是站起身走到沙发背后,双手撑在沙发椅背上低头对他说:“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