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影帝和伪心机(7)

　　路柒遥不确信地问道：“楚哥你还真是我粉丝啊？”
　　楚易反问他：“很不像吗？”
　　路柒遥用手背给脸蛋降温，说：“没想到，挺意外的。”
　　他也不好意思打听楚易为什么能是他粉丝，到底喜欢他哪一点呢？
　　他也不敢表达自己对楚易的崇拜，换作别的时候这种赞赏都是让人愉悦的，但若此时他告诉楚易自己是他的忠实影迷，怕是会被当做礼尚往来的客套话。
　　两人没聊很多，楚易又关心了一下路柒遥脚腕的伤，见用不了几日就能完全好利索，也就放下心来。这里很是偏僻，又赶上几阵阴雨天，招待所的环境实在称不上好，楚易看路柒遥那小身板，之前实在是有些不放心。
　　楚易起身，往门边走，说：“好了，那我就回去了，明天天气要是能转晴，剧组就得开工了。好好抓紧这点时间休息，暂时先不要上网了，平白生气不值当。”
　　路柒遥也起身送他，很是认同地说：“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左右我这边没什么事，不看手机也不打紧。”
　　楚易见他并未反驳还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心里那点担心被路柒遥当做越俎代庖的忧虑顷刻散去，跟着心情也好了许多。
　　楚易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别贪玩，“早点睡吧，走了。”
　　路柒遥轻笑，“明天见。”
　　第二日天果然放晴，吃过早饭后众人便赶往拍摄场地。昨夜还下过雨的土地吸足了水分，一脚踩上去能清晰感觉到下陷的柔软触感，这条小路倒不泥泞，反而因为人在上面频繁经过更显得坚实些。
　　今日要拍的这场戏是楚易扮演的凌聿和路柒遥扮演的叶知合的对手戏。
　　当年两人初次相遇，不仅叶知合隐瞒了真实身份，就连凌聿也未以真面目示人。
　　叶知合只当凌聿是江湖有名的潇洒侠客，可他这江湖新手不知道的是，凌聿的另一重身份便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逍遥山庄的当家人。等到几月后叶知合意外得知官府的作为和凌聿及逍遥山庄的关系，更是火急火燎地背着个破包袱就赶了过来。
　　谁想到这一路极其难走，从未自己出过远门的叶知合极其狼狈，到了山庄门口又遇上凌缓那个死心眼拦路，好不容易几经波折见到了凌聿，却再次遭遇冷眼。
　　“凌聿，我知你心中不快，可当日我隐藏身份也是出于无奈，我叶知合真心与你相交，从未有半分害人之心。若你还未解气，那就请动手吧。”
　　自打闯进了逍遥山庄，叶知合便被安置在山庄一处僻静小院，这一日他终于堵到了凌聿。
　　凌聿没想到叶知合能闯进来，当日再见他，除了冷漠疏离对他也称得上是礼遇。只不过过后几天凌聿都对他避而不见，叶知合无法，只能自己去堵人。
　　凌聿此时被他拦住去路也不恼，只是伸手接过叶知合主动递过来的佩剑，又走进几步给他戴好。
　　凌聿看着叶知合气鼓鼓的样子，心中好笑，又以丝毫不掩饰上位者气势的口吻训斥道：“胡闹。”


第十五章
　　凌聿看着叶知合的双眼，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狠心说道：“你我这个身份，不适合在此说这个。回去吧。”
　　叶知合连日来的愁绪担心和疲惫，轻易地被凌聿的一句话激出来，顷刻间将叶知合拉入身心俱疲的深渊，而他毫无招架之力。
　　叶知合苦涩道：“原来你真的如此介意。”
　　凌聿不答，转过了身。
　　叶知合叹口气，说：“好，我即刻启程，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这几天多谢收留，保重。”
　　叶知合没再拖沓，转身回自己小院拿起包袱就离开了逍遥山庄，而凌聿就在不远处的楼顶上负手而立，看着叶知合的身影一点点消失。
　　太阳破云而出，日光大片大片地洒下来，刺得人睁不开眼。
　　“卡——！”
　　导演喊停，回放了几次，终于满意。这一场戏转了好几个镜头，又因为路柒遥起初没把握好感情变化而NG了两次。此刻见导演终于不再皱着眉头，路柒遥也松了口气。
　　“紧张了？”楚易递过来一杯姜茶，“剧组煮的，我帮你拿了一杯。”
　　山里头的四月天，可没外头的暖和。更何况他们穿的古装衣服都不厚实，昨夜又下过雨，虽然现在天气见晴，但还未到正午，到底还是有些凉的。
　　路柒遥道谢，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才说道：“紧张，怕做不好，怕拖后腿。”
　　楚易说：“你知道我第一部 戏一条要NG多少次吗？”
　　路柒遥也好奇：“多少？”
　　楚易说：“最多的一次是二十五次，吓人吧？当时我也年纪不大，自尊心也强，被导演老头训得面红耳赤，但后来被导演骂着骂着，自己好像也就开窍了。”
　　楚易把自己的那杯姜茶递给他，说：“导演喊我了，帮我拿一下。”
　　路柒遥看着楚易的背影，想着楚易出道的第一部 戏。
　　《生生之火》，是一部聚焦北方落后城镇的青春片。
　　不打胎不打架，没有青年男女流连声色的故作成熟，也没有透过镜头暴露的轻慢高傲的轻挑视角。整部片子被一股看得见却又无力描述的压抑充斥，沉重的课业、昏黄的路灯、早上五点的闹钟，晚自习后家里扣着碗筷的面条，雪夜里疾步行走的男孩，饭堂里拥挤的学生，高三年级厚的成捆的试卷，两面涂写的演算纸，以及镜头里那一双双即使有倦色却依旧有神的眼睛。
　　在这个落后的北方小城，只有读书走出去，才能赶上城市发展的大潮，不被汹涌的人群淹没。外面的世界瞬息万变，在城里的孩子还在为分科减重征集家长意见的时候，这座小城镇的学生们却恨不得一天24小时都扎在书本上。
　　如片名一样，整部片子虽然从一开始就透着压抑和繁重，但这种向下的负面感觉并不会让人心生排斥，而是会更期待困于其中的人们要如何给自己踏出一条生机之路。
　　片尾处，旁白说道——
　　“十七八岁的青春，就像是一团火一样，一点就着，烧得热烈，也势不可挡。
　　从泥水里趟过的青春，就像是在火把上洒了让人上头的白酒，火苗滚过的地方都要带着四周一起燃烧。
　　再穷苦的困境，也都该有出路。
　　灿烂不灭的，就是这丛生生之火。”
　　如果按照严苛的番位评判标准，楚易在当时称不上男一，但是那部电影里最出彩的却属实是楚易。
　　而当时19岁的楚易，也凭借他所饰演的一个灰头土脸的死性子，走进了三年后无聊刷校内论坛的路柒遥心里。
　　没等路柒遥回忆完，就被不远处剧组那边的动向打断了。
　　《风华盛》剧组取得都是实景，而在这处山野拍摄结束后，他们还要转战影视城。所以无论主角配角，都要在这里挨着等到所有的镜头拍完，万万是不能随意轧戏后期绿布抠图的。这也是当时在演员签订时详细列在合同中的说明，故而往往为了一个难得的镜头画面，主角配角都是轮换着拍，单人的戏份并不集中。
　　早上楚易和路柒遥拍过几条之后，路柒遥上午的戏份就结束了，接下来便是楚易和海越以及一些其他配角的戏份。
　　路柒遥往导演那边看，似乎是楚易和海越发生了争执，拍摄暂时中断。
　　“路哥，要不要过去看看？”助理李然自然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向，而且不注意也很难，海越似乎情绪很是激动，怒气毫不遮掩地传了过来。
　　路柒遥摇摇头，小声说：“等一会儿吧，导演应该不希望旁人添乱，多分心注意点吧，要是万一打起来你别拉楚哥。”
　　助理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路柒遥这是要拉偏架啊！


第十六章
　　路柒遥跟小助理两人一边留意着导演那边的状况，又得提防着剧组里其他人的窥探。今天女一和女二的戏份在下午，这会儿不在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路老师，导演让您过去一下。”
　　方饶的小助理过来招呼他，路柒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到了监视器后面就听方饶在那边叹气，听见路柒遥叫他“导演”，才转过头，说：“小路，你去换一下服装，让化妆再给你修一下，把下一场的戏份提前，你现在跟楚易对一下，争取中午前过了。”
　　方饶打发走楚易和路柒遥，转过头对海越说：“你是个有悟性的演员，这个圈子怎么回事大家心里都门清，在我剧组里我只看演技，但是年轻人过犹不及，我是岁数大了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要是早上几年……”他没再继续往下说，就挥挥手让他退下了，“自己想想吧，别跟这儿碍着了。”
　　海越走后方饶很是愁了一阵，但也没办法，人是制片塞过来的，他也得罪不起。
　　楚易和路柒遥两人跟着服化去收拾，补妆的间隙路柒遥本想跟楚易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想到剧组人多嘴杂，就闭嘴没问了。楚易余光注意到他那边的动静，出声道：“剧本沟通出现点问题，别担心。”
　　路柒遥听出他这是在给自己解惑，接话道：“没事就好。”
　　楚易挑眉，问他：“瞧你这松口气的样子，还以为是什么？怎么，怕我吃亏？”
　　路柒遥看周围人都在各忙各的，低低应了声，“嗯。”
　　楚易没再出声，路柒遥也因为两人刚刚那句对话而有点尴尬。
　　是有些暧昧了。
　　路柒遥在宽大的袖子里偷偷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自己刚才那个神态和语气，是有些逾距了。
　　他见楚易也不再搭话，心里就不停打鼓。他担心楚易看出他的心思，却也试图从楚易细微的表情里窥探出一点点变化。
　　不知道要凭借楚易释放出来的任何一点微妙的信息证明什么，路柒遥懊恼地想，他甚至不敢去设想任何一种可能。
　　路柒遥一着急就像找补，他开口道：“我第一次拍戏，也是第一次在这么大的剧组还出演一个有些分量的角色，我，我就是有点怕遇到不好解决的事情，我是新人，嘴还笨，帮不上什么忙，楚哥你又是我在这里最熟悉的前辈，所以我自然会担心你因为不好的事情而心情坏。”
　　路柒遥感觉自己越说越乱，索性自暴自弃道：“总，总之，楚哥你别误会。我就是有点担心，没别的意思。”
　　楚易在旁边看他纠结的样子憋笑得不行，看到路柒遥快低到胸口的脑袋一下子被发型师扳正导致整个人都在椅子上弹了一下的画面，楚易更是没忍住“咳”了一声。
　　路柒遥整个人都快被尴尬和自我嫌弃包围了，耳朵红得滴血，楚易决定好心放过他。
　　楚易说：“第一次正常，以后你会进各种大大小小的剧组，可能会遇到很差劲的事情很糟糕的人，但是这都是历练，你避不开也躲不了。自己走上演员这条路，就要接受所有的可能和未知。但我想，应该没谁会比我对你更好了。”
　　前半段都还是正经话，楚易就像是老船家引着刚下海的毛头小子稳稳当当地出海，路柒遥听得认真。可没想到最后一句秒变画风，路柒遥正想称赞一下，楚易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楚易说：“你第一次拍戏就遇到我，而我自认对你也不错，你自己也承认跟我最熟悉，所以你担心我会吃亏很正常。”
　　路柒遥隐隐觉得这话头不对，就听楚易接着问：“你不希望我误会……误会什么？嗯？”


第十七章
　　直到两人拍完，中午回招待所吃饭，路柒遥也没答出个所以然。
　　楚易本就是逗他，也没特意想要问出什么，但看路柒遥的样子……楚易面上不显，心里却直觉路柒遥的反应有些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