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神效应(49)

　　她要在哥哥发现之前，把他最喜欢的焦糖布丁全部吃光——谁让他先不理她的！
　　“……”
　　坐在钢琴凳上的季汩，听见了一声尖锐的，瓷器碎裂的声音。
　　他猛地回过头去，发现那金发的女孩脸色通红，紧咬着牙齿扑通一下倒在地上打滚。
　　“Vivian？”
　　他迟疑着叫了一声妹妹的名字。
　　111.
　　“我以为……我以为……”
　　季汩的手掌再次遮住了脸，哽咽着泣不成声。
　　“……”
　　柴玖猜到了结局。
　　那个坐在钢琴凳上的小男孩纹丝不动望着地上神色痛苦地打着滚的女孩，无动于衷地摇摇头转过身，继续弹起了琴。
　　他或许以为，那又是妹妹的一个新的恶作剧，他就那么一直一直地弹了下去，直到一首长曲子结束。
　　——Vivian？好了，快起来吧。
　　季汩说。他不是第一次见妹妹这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也并没有多想什么。
　　——Vivian？Vivian？
　　他又试着叫了两声，见妹妹还是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料想她大概是真的生气了，便决定哄哄她。
　　——唉，好吧，好吧，仅此一次。
　　季汩走下楼向大厅里的女佣要了些过万圣节时剩下的糖果，又转身偷偷去厨房拿了一小盘冰淇淋。在那之前Vivian因为蛀牙太严重，被限制吃甜食，故而总是可怜兮兮地抱着洋娃娃，缠着他要吃的。
　　他挑了一小兜花花绿绿的糖果塞进口袋里，端着冰淇淋想要拿到楼上去讨妹妹的欢喜。他预想到那个穿小红鞋爱偷偷抹口红的小姑娘，一定会两眼发亮，开开心心地钻进他的怀里，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一溜儿唇印。
　　——Vivian，起来吃糖咯。
　　那是他最后一次如此轻松愉快地呼唤妹妹的名字。
　　最后一次。
　　那局未下完的西洋棋还摆在茶几上，坐在沙发上的洋娃娃静静地望着这一切，玻璃制成的蓝眼珠却在刹那间，仿佛流露出了一丝属于人类的哀伤。
　　男孩瘫坐在地板上，整夜恸哭。
　　再也没有人为那把亮红色的小提琴调过弦，再也没有人用小球逗弄过楼下狗舍里的那套卷毛狗……那房间里的电视机，永远停留在了那个播放动画片的频道。
　　——哥哥最棒！哥哥万岁！
　　只有女孩清脆的童音，回荡在洒满阳光的空房间里，回荡在绿草如茵的庭院里，久久不散。
　　112.
　　“如果早一点，如果早一点发现的话，就不会……”
　　季汩浑身发抖，语无伦次。
　　医生在Vivian的气管里发现了一大块布丁，她急于将它咽下去，却不想被卡住了。
　　“她明明那么痛苦，我、我……”
　　他却没有发现，任凭她在窒息的痛苦之中死去。
　　“是我，是我杀了她。”
　　季汩闭上眼，好像那个绝望的午后，就正在脑海里上演。
　　她一定很难受吧？她一定很痛苦吧？她一定很无助、很害怕吧？
　　在失去意识的那若干秒前，那么努力地挣扎着，哥哥却背对着她头也不回。她的灵魂脱离了身体，孤单又恐惧，却被哥哥一个人撇在了冰冷的房间里，任凭生命一点点地在世界上消失。
　　“是我杀了她，是我杀了她，是我杀了她。”
　　那情绪压抑了太久，待到爆发时才发现，竟是如此的激烈。多年前他懂事地强忍着痛苦，竭力以成熟的姿态安慰着失去女儿后悲恸欲绝的父母，多年后，他终于像个孩子一样哭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因为我的愚蠢。对不起，因为我的无知。对不起，因为我的想当然。对不起，因为我的自以为是。
　　“她明明只是，只是想让我多陪陪她而已。”季汩的身体几乎快要蜷缩成一团，“为什么？为什么没有陪她玩？为什么要要和她赌气？为什么不让着她？”
　　明明她已经让过他那么多次了，他反过来让一让她，又能怎样呢？
　　那些胡闹的，孩子气的恶作剧，不过是一个缺少疼爱的孩子，想要博得兄长关注小手段。
　　她也是个需要被呵护的小姑娘啊。
　　全家人的焦点都在体弱多病的长子的身上，她再不调皮一点，再不机灵一点，再不缠人一点，又怎么能够分到一点点关注呢？
　　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所有人都宠哥哥，而哥哥只宠她。只有哥哥才会把她捧在手心里，只有哥哥才会任由她撒娇耍横，只有哥哥才会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可是，如果哥哥不宠她了该怎么办？
　　如果哥哥发现，她比他更聪明，她比他更优秀，她比他更勇敢，她比他更强大，完全不需要他来保护的话，该怎么办？
　　所以……所以，她要让着他。
　　谦让着她那娇气的，平庸的，无用的爱哭包兄长，永远永远不要他发觉到真相。
　　可是哥哥好像不需要她了。
　　她是那样努力的博得着哥哥的关注，可是最后……最后为什么哥哥却走了？
　　他是讨厌她了吗？
　　Vivian短暂的人生里，最害怕的事情便是一个人独处，她是决不能落单的，一定一定要有人陪着她。哪怕是在母亲的子宫里的时候，也有哥哥同她在一起。
　　可到最后，幼小的她终究还是一个人在冰冷的地板上，消无声息地死去了。
　　那无处安放的孤单魂灵，飘浮在世间从此不知下落。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那活着却宛若死去的罪徒，背负着愧疚与痛苦的十字架踽踽独行。
　　柴玖抱住了季汩的脖子，掌心轻拂过他的后颈。
　　他很乖，又很慌张不安，像刚被洗了澡的猫。
　　小鼹鼠好像明白了，受虐狂猫先生对窒息PLAY情有独钟的缘由。
　　113.
　　妹妹死去的那天之后，季汩突然意识到，自他生于这个世界那一刻起，对于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有责任的。
　　那本是属于成年人的觉悟，却让一个孩子过早地领回到了。
　　于是在葬礼上，他不再像孩子一样哭泣，而是隐忍着、克制着像个大人一样，反过来去安慰因哀伤而憔悴的父母。
　　他穿上妹妹生前最喜欢的洛丽塔小裙子，学着妹妹的样子偷偷涂口红和睫毛膏，将妹妹洋娃娃抱在怀里不撒手。
　　“Vivian，”他对这个肖似妹妹模样的洋娃娃悄悄说，“我们要去郊游啦。”
　　你再也不会害怕一个人呆着了。
　　我会变成你的样子，永远陪着你。
　　114.
　　“我说过，要永远陪着她的。”
　　季汩的声音再次变得飘渺起来。
　　“可是，可是……”
　　柴玖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有一点低烧。
　　“可是你食言了。”
　　季汩的眼神显得茫然，好像意识早已脱离了身体似的，半响他慢慢道。
　　“我也……不想的。”
　　漫天的大火吞噬了他，那火中有无数的哭声和惨叫声。
　　在孩童的眼中，那曾是人间最可怕的修罗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　　(⊙v⊙)不好意思，我一会儿要出门去北京，刚刚写到这里先贴上来了，等到了北京之后再继续码后面的部分

第58章 大结局（下）
　　119.
　　“可是你食言了。”
　　季汩的眼神显得茫然, 好像意识早已脱离了身体似的, 半响他慢慢道。
　　“我也……不想的。”
　　季汩的声音再次变得飘渺起来。
　　“可是, 可是……我……”
　　柴玖突然意识到，他所看到的一切, 在毫无征兆的走向失控。
　　“……呕……”
　　季汩的身子倒向一边，头重重地砸在地板上, 没有预兆地干呕起来。
　　长期的心理压力以及持续高度的精神紧张，彻彻底底地压垮了他。身体本能地出现各种剧烈反应——例如胃痉挛。
　　“我……我不想……呕……”
　　他的脸色惨白, 跪坐在地上浑身发抖。
　　“对不起……呕……我把……”
　　他哭得像个孩子，脆弱而无助，只是一直重复着一句话。
　　“我把妹妹……我把妹妹……扔掉了！”
　　柴玖哑然。
　　120.
　　火在烧。
　　人们仓皇地四处寻找着可逃生的通道，孩子们跟随着大人一边奔跑一边嚎啕大哭。
　　火在烧。
　　他们互相推搡着，踩踏着, 尖叫着，哭泣着, 呼喊着, 祷告着……在火焰中奋力挣扎, 在火焰中化为焦炭。
　　火在烧。
　　贵妇人们精致的拖地长裙此刻成为了无用的累赘，侯爵们头顶上用昂贵羽毛制成的华丽帽子被火焰烧得焦糊。
　　那高高悬挂着的大水晶灯砸落在人群中, 晶莹剔透的宝石散落了一地，连同着少女们脖子上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一起, 成为了求生者逃亡路上的绊脚石。
　　火在烧。
　　倘若你尚未见过地狱，那此刻，这里的一切都可满足你对地狱的所有期待。
　　混乱, 无序，压抑。
　　Dady！Mummy！
　　十岁的季汩抱着洋娃娃在大火中迷失了方向。
　　这本该是愉快的一天，他们一家从英国飞来EVIL参加姑姑的婚礼。
　　姑姑即将嫁入的EVIL最古老的费氏家族，这是一门令季家所有唯血统至上的老古董们都满意并且骄傲的婚事。
　　婚礼盛大而隆重，聚集了EVIL几乎所有的权贵。
　　就连那位EVIL的无冕之王，以铁腕独/裁著称的易先生，也在现场短暂地露了面。因为易先生那位据传有严重精神问题的费夫人，是费家唯一的女儿，所以作为挂名女婿的易先生不得不提前三个月调整日程表，以空出一点点时间出席晚辈的婚礼。尽管他的行程实在太满，只能够勉强抽出二、三十分钟在典礼上走个过场，之后便乘着飞机赶赴联邦完成下一个计划了，但对于费家来说已经是天大的面子。
　　这位高大英俊，永远一副漠然姿态的国王陛下。
　　或许真的是被神眷顾的男人。
　　一切灾难，噩耗，痛苦，不幸，都要不约而同绕开他，而后才于世间降临。
　　季汩本不该穿这条白裙子的。
　　这样的话，他就不会在和父母一起逃向安全通道的时候，被裙子绊倒了。
　　如果他没有被绊倒，人潮就不会把他和家人冲散开。
　　如果他没有被人潮冲散开，就不会迷失方向，也就不会陷入现在这样的困境之中了。
　　可是谁又会预料到这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