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员舔狗(8)

　　那时候的导航软件不像今天的这样好用，要很仔细地研究站牌，再跟清晰度很差的电子地图比对。
　　天黑了，简宁有点担心回不去，夏明霄一边研究路线，一边揉了揉他的头。
　　“别怕，有我呢，肯定回得去。”
　　他们顶着冷风在站牌下面等了十几分钟才等来那辆车，车上除了司机，只有三个人。天黑了，简宁有点困，就靠在夏明霄肩膀上睡觉。睡了不知多久，他醒来，四周黑漆漆的，连一盏路灯都没有，只有公交车行驶的机械噪声。
　　“咱们到哪儿了？”他记得好像需要中途下车，换乘另一辆公交。
　　夏明霄正在聊QQ，闻言赶紧抬头确认。
　　刚好公交进站，车灯照亮站牌。
　　夏明霄拉着简宁站了起来。
　　“师傅，我们下车！”
　　两人几步蹦下车，夏明霄一阵后怕，喘着粗气笑道：“还好你醒来得及时。”
　　简宁却没有笑。
　　他弯腰，去拿夏明霄抓在手里的手机。
　　夏明霄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
　　简宁却一定要拿到。
　　夏明霄只好给了他。
　　屏幕有锁，简宁问：“密码是多少？”
　　夏明霄抗拒一瞬，还是说了。
　　密码解锁手机，没来得及切换的QQ页面呈现在简宁眼前。
　　在车上简宁就发现了。
　　夏明霄一直在跟人聊天。
　　也许是简宁醒得突然，他忘记锁屏，却刚好叫简宁看个清楚。
　　与他聊天的那个人名叫“老婆婆”。
　　夏明霄的网名叫老公公。
　　他与前任曾约定白头偕老，老去过于遥远，所以他们互相称呼“老公公”“老婆婆”，提前实现这个愿望。
　　简宁上拉聊天记录。
　　“老婆婆”到了意大利，意大利语很难学，他在向夏明霄抱怨。也抱怨吃来吃去只有意大利面，做饭太难，他学不会。他问起夏明霄最近怎么样，夏明霄答很好，今天出来买鞋。鞋不好买，要么款式不好，要么价格太高。“老婆婆”感慨如果自己在国内就可以帮他选了，夏明霄发了个叹气的表情，回他：“是啊。”
　　只字未提简宁陪了他一天。
　　而当时简宁正靠在他肩头沉沉睡着。
　　然后“老婆婆”问，为什么不让你男朋友陪你？
　　夏明霄回，他很忙。
　　老婆婆发了个“打你”的表情：那你要多多关心他，偶尔也要一起出去玩玩啊。
　　“不过，”老婆婆说，“不管他对你多好，你都不许动心。”
　　“你这辈子只可以爱我一个人。”
　　简宁不敢看夏明霄的回答。
　　可是手指不受控制地向上滑了一下。
　　夏明霄说：“好。”
　　“我答应你。”
　　所以他才会在自己醒来的时候那么惊慌。
　　因为就在一秒钟前，他刚刚对别人许下相爱一生的承诺。
　　简宁啊简宁，你看看人家。
　　多么理直气壮，多有底气。
　　人家敢正大光明要夏明霄的一辈子。
　　你呢？
　　到现在，你连夏明霄的一句“我爱你”都不敢要。
　　简宁抬起头。
　　“夏明霄，我们分手吧。”
　　昏暗路灯下，夏明霄背着光，面容与表情全都看不清晰。
　　简宁想，拒绝我，挽回我，哪怕你说一个“不”字，这件事我都可以一笔勾销。
　　夏明霄沉默半晌，应了一声。
　　“要是你已经考虑好了……”夏明霄道，“好，我同意。”
　　世界崩塌太容易了。
　　三个字就够。
　　简宁把手机扔回夏明霄怀里，抬手拦住飞驰过来的出租车。
　　夏明霄家庭条件一般，很少打车。两人出门，无论多远，简宁一律陪他坐公交。
　　这是简宁第一次打车。
　　“你看，分手多好。”上车之前，简宁微笑着说，“以后终于不用再照顾你那无聊的自尊心了。”


第12章
　　回到寝室，小四正喊大家开黑。
　　简宁回来得正是时候，果断加入战局。
　　六人杀得昏天黑地，直到凌晨两点，老二困得受不了了，他们才各自回去睡觉。
　　上午没课，简宁一觉睡到十点半。
　　睁开眼那刻，他惊出一身冷汗。
　　完蛋！夏明霄上午十点有门经济学原理，自己答应陪他听的！
　　他一下子弹坐起来，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衣服穿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他们分手了。
　　一条胳膊在卫衣袖子里，一条胳膊露在外面，简宁捂着脸，突然哭得不能自抑。
　　这种事根本瞒不了人，很快，寝室其他人就都知道了。
　　整整三天，简宁想吃饭，兄弟们给买饭，想喝水，兄弟们帮他把开水一起打了，没心情上课，怎么办，其他人也不太想去。
　　学霸小六说要不我替简宁点名吧。
　　三天后，简宁稍稍缓过来一点，隔壁寝室的大强喊他吃饭，他答应了。
　　学校外面开了家东北菜馆，份大量足。大强本身就是东北人，隔一段时间就要约人陪自己去吃一顿，用他的话讲，东北人最认的还是东北味。
　　不光大强认东北味，很多学生都认。他们到的时候，店里爆满，只剩最后一张四人桌。
　　简宁和大强坐了过去。
　　大强点了菜，过了会儿，服务员带了两个人过来。
　　“不好意思啊同学，你们介不介意拼个桌啊？他们也是两个人。”
　　在简宁回答之前，好客豪爽的大强已经答了。
　　“不介意！”
　　于是夏明霄和室友坐了下来。
　　室友不认识简宁，两人仅见过几面，可能室友连简宁叫什么都不知道，两人只是互相点了点头。
　　夏明霄却直接被安排坐在简宁身边。
　　有点讽刺，简宁上午还想，明天要去学生会申请退出，免得以后再见到夏明霄尴尬。
　　没想到这就坐在了一起。
　　他挪了挪凳子，想尽量离夏明霄远一点。可是稍微一挪就到了墙边，再挪不动了。
　　服务员拿了碗筷过来，室友是广东人，饭前习惯用热水烫一遍碗筷。为感谢简宁和大强让他们拼桌，他顺手也给他们烫了烫。这边，夏明霄把烫好的筷子递给简宁。
　　简宁不知该不该接，夏明霄递的筷子尴尬地悬在半空。
　　“简宁，”夏明霄压低声音，“我们以后还可以做朋友吧。”
　　简宁就是这么没出息。
　　三天，为他哭了不知道多少次，为他半夜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为他听遍了所有悲伤的情歌，为他瘦了一圈，为他发了一百个毒誓，发誓要从此忘记这个人，可以恨更好，倘若有天碰见，趁人不注意，狠狠给他一拳就跑。
　　可是他坐在自己身边，轻轻地问一句以后还可以做朋友吧，那些毒誓，还有眼泪，就好像从没存在过。
　　简宁不想笑，他逼自己笑。
　　“当然，”他道，“谁说不能做朋友了。”


第13章
　　简宁关了手机就去睡觉。
　　一觉睡到九点多，醒来时日光正好。
　　他洗掉积攒了一星期的衣服，叼着前天买的面包，坐在阳台上看了会儿自己养的花花草草。看着看着想喝果汁了，于是打开冰箱，把仅剩的一个西红柿和俩苹果拿出来丢进榨汁机。等待果汁的时候顺便扫了扫地，又喝着果汁有一搭没一搭地拖了拖地。一切干完，衣服也洗好了，他把榨汁机和杯子一起扔进洗碗槽里，去晾衣服，衣服晾好，回来刷干净榨汁机和杯子，到了吃午饭的时候。
　　不饿。
　　刚喝了果汁，完全不饿。
　　他打开电视，连上Xbox，开始玩游戏。
　　玩了一会儿，累了，躺在沙发上玩。
　　一躺，肩膀压到手机，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一直没开机。
　　于是开机。
　　几乎同时，无数条微信疯了似的弹出来。
　　“不是说好了给我打电话吗！为什么还没打过来！”
　　“你电话为什么打不通！”
　　“关机躲我？！”
　　“立刻开机！”
　　“开机！”
　　“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早晨了，还不开机？！”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小骗子，你是不是有两个手机？”
　　“再不回我，我就给你发裸照了！”
　　“[自拍]”
　　“[自拍]”
　　“[自拍]”
　　“叔叔帅吗？”
　　“虽然这次发的不是裸照，但是你再不回我，我就真的发裸照了。”
　　“小骗子，昨晚后来你吃饭了吗？”
　　“那个姓夏的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今早让助理把沈思找来了。”
　　“是这个人吗？”
　　接着薛乔发了张照片过来。
　　他拍了沈思的简历，简历右上角贴着沈思的照片。
　　是沈思——简宁想这样回。
　　已经在回复框把这三个字打出来了，他又给删了。
　　经验告诉他别搭理薛乔，这人只是穷极无聊，习惯性骚扰自己而已。
　　两分钟后。
　　“小骗子，你醒了？”
　　“怎么不回我？”
　　“我都看到微信说对方正在输入了。”
　　简宁还是没理他，把手机扔到手边，游戏关掉，换了部电影看。
　　过了会儿，薛乔又一条消息发过来。
　　“这个沈思跟你是什么关系？”
　　简宁看了眼，继续看电影。
　　“他说在布鲁塞尔跟我有一面之缘，我还夸过他，我怎么不记得了？”
　　简宁心想，哎哟哟你个渣男，人家把你一句夸奖铭记在心，自认与你有艺术共鸣，你转身就把人家忘了。
　　又过了一会儿。
　　“他说很欣赏我在艺术上的眼光，相信我是真正懂艺术的人？”
　　“他的画交到我手中才算真正找到了知音？”
　　“这个人真会说话。”
　　然后，薛乔似乎去忙了。
　　好一会儿，他才发来下一条。
　　“你跟这个沈思到底什么关系？”
　　“他夸完了我，又夸你。”
　　“他快把你夸上天了。”
　　“你该不会喜欢他吧？”
　　“你跟他什么关系？”
　　“你跟昨晚那个姓夏的又是什么关系？”
　　“宁宁，我真希望微信出个已读不回功能。”
　　“这样我就知道我的每条微信你都看了，只是不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