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就是短(9)

　　宁灿心跳得有点快：“我知道，我知道你和我不一样。”
　　正是因为夏衍一诺千金的性子，当他听到他恨他时，宁灿才会那样失望。
　　他嘴上跑火车，夏衍却惜字如金。
　　熟悉他们的人都知道：宁灿说的话，是认真就输了；夏衍说的话，是认真一辈子。
　　夏衍卸下了自重逢后伪装起来的冰冷，恢复了过往对宁灿无限度的纵容，他说：“所以离我远点吧，不不要再给我任何希望……”
　　“可是我……”宁灿打断他道，“我不想离开你。”
　　夏衍怔住了。
　　宁灿说了这句话又结巴上了，他一张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嚎的嘴，此时却像被浆糊黏住了，怎么说都别别扭扭的：“我不想离开你，这四年我每天都在后悔，后悔自己做的蠢事，后悔出国，后悔和你分开……”
　　“宁灿！”夏衍制止他继续说下去，“我说了别给我希望。”
　　宁灿住声了。
　　漫长的沉默萦绕在凌晨一点的昏暗屋子里。
　　他们都穿着睡衣，眼底有淡淡疲倦，可是谁都没有睡意。
　　夏衍再怎么制止也没用，火苗早就烧起了，把干燥的心烧成了一片火海。
　　他到底是渴望的。
　　哪怕仅有那么一线希望，也在渴望着。
　　夏衍开口了，用着此生绝未有过的声音问他：“你……真的不想离开我吗？”
　　宁灿快速摇头，短而蓬松的亚麻头发晃得像柔软的阳光。
　　夏衍嗓子很紧：“我对你抱有这样的感情，你也不想离开我吗？”
　　宁灿不出声了。
　　夏衍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他笑了，黑眸毫无温度：“难道你还想回到从前？在发生了那样的事，在我向你告白后，还和我做兄弟做朋友？”
　　宁灿死死抓紧枕头，指关节都凸起来了。
　　夏衍再度体会到了从巅峰坠落深渊的绝望，他声音又冷了下来：“行了宁灿，我是爱你，但我不是……”
　　“我不知道。”宁灿可算是发出声音了，“我从未想过你会爱、爱我，我从未想过这样的感情，但是我……”
　　夏衍眼前黑了黑，心像被人穿了个洞，是啊，他从未想过，从未爱过他，就像他知道的那样。
　　宁灿抬头看他，把话说完：“但是我不讨厌。”
　　夏衍僵住了。
　　宁灿用力抓住他手道：“夏衍，我们来试试吧，恋爱……试试……谈恋爱……”
　　他说得断断续续，可是字字句句都冲到了夏衍的心尖上。
　　“我知道这样说不太好，”宁灿道，“可是我从未喜欢过谁，我也不知道怎样算是喜欢，我们试试吧，也许你并不爱我……唔……”
　　他话没说完，身体已经撞到墙上，夏衍靠近他，低头吻住他的唇。

　　因为我爱你9

　　宁灿目瞪口呆，一直被他攥紧的枕头掉了，如他整个人般，软绵绵得落在地面上。
　　“恶心吗？”分开时，夏衍问他。
　　他声音很平静，可漆黑的眼睫却几不可察地颤了下。
　　宁灿还没回神。
　　夏衍盯着他，一秒一秒，漫长的仿佛分开的那四年。
　　宁灿后知后觉地红了耳朵尖：“有什么好恶心的……”
　　夏衍心剧烈一跳，他嗓音哑了：“讨厌吗？”
　　宁灿的脑回路还在另一条上，他问他：“你这是同意和我交往了吗？”
　　夏衍用力握住他的手，力气大到仿佛要把这修长的手指握断：“宁灿……”
　　他叫出他的名字，却又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
　　狂喜和惊惧像狂风巨浪般席卷了他的神经，让他有种脚踩云端的虚无感。
　　真的吗？
　　这是真的吗？
　　漆黑的夜，本该睡得最深沉的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事，真的不该怀疑是梦吗？
　　宁灿小声道：“其实我没感觉到什么。”
　　他回答了刚才的那个吻。
　　夏衍被他抓回到现实中，怪异得有了点安心的滋味。
　　“那么快的一个吻，能感觉到什么？”宁灿抬头看他，眼睛闪啊闪的。
　　夏衍脑袋嗡得一声，按住他的后脑勺，再度吻住他。
　　宁灿不仅没有推开他，反而回应了他。
　　等两人气喘吁吁地回神，他们已经睡在夏衍的床上。
　　宁灿道：“有个事，我必须告诉你。”
　　夏衍心一提。
　　宁灿有些难以启齿。
　　夏衍抱着他的手松了，指尖颤了下，连着心脏也一疼，他道：“如果你告诉我，你做这些只是因为害怕，不想自己睡觉，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你了。”
　　宁灿连忙道：“我怎么可能！”心虚得有点破音。
　　夏衍面无表情。
　　宁灿脸一热，道：“再说，再说我也不害怕啊，我都多大了，怎么会……”
　　夏衍死死盯着他。
　　宁灿装不下去了，他一直都知道的，自己撒的谎，夏衍从来都是纵容得相信，而不是真的相信。
　　他妥协道：“我是有那么一点点意思啦……”
　　夏衍起身了。
　　宁灿一把抓住他手腕道：“可我要是不想和你亲，我也不会和你亲啊！”
　　虽然是有恐怖片的原因，但他也的确是想的。
　　夏衍动不了了。
　　宁灿再怎么脸皮厚，说这事也还是不好意思的：“……就是吧，从四年前那事之后，我那东西就不好使了。”
　　夏衍没听明白。
　　宁灿脸通红，把这件藏了四年的秘密告诉他了：“我、我不举……”
　　夏衍懵了。
　　宁灿反正全说出了，而且知道夏衍不是讨厌自己后也放开了，仿佛忘记了四年的分别，回到了少年的亲昵时代，他道：“真的，自从咱俩那个后，我就不行了，自己怎么都不行，不过我也没找过别人……”
　　这么丢脸的事，除了夏衍，他谁都不会说！
　　夏衍回神了，他想起四年前那一夜，心里又是一阵尖锐的疼。
　　他伤害了宁灿。
　　是他给他造成了眼中的心理障碍。
　　夏衍心中全是懊恼和悔恨。
　　宁灿还在说着：“咱俩要交往，这事就得提前告诉你……但你不能嫌弃我，我这样还是你……好吧，我也有错，不该轻薄你，但是……”
　　夏衍垂眸道：“是我不好。”
　　宁灿想说你没错，可想想夏衍那晚上的狠劲，又……
　　他至于那么狠嘛！
　　夏衍神态和缓，轻声问他：“能让我看看吗？”
　　宁灿顿了下，想着还有啥没看的，道：“看也没用的，就真的不好使了。”说着短裤滑到了小腿处。
　　夏衍心一颤颤，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道：“实在不行，得看医生的。”
　　估计不是生理问题，而是心理问题，能有专业医生帮忙疏导，肯定……
　　不知为何，被夏衍盯着看了会，睡了四年的宁小灿……有动静了。

　　因为我爱你10

　　夏衍：“……”
　　宁灿傻眼了，他结巴道：“我没骗你，我真的，真的这四年都……”
　　夏衍笑了，眼底的阴霾彻底扫空，神态间全是少年时的温柔：“我知道。”
　　在这种事上宁灿不会撒谎，如果不是真的不行，他这辈子都不会说自己不行。
　　这可是一个被鬼片吓到抱着枕头瑟瑟发抖也不肯承认自己怕鬼的人。
　　宁灿松了口气，低头呢喃：“怎么忽然就好了，真奇怪。”
　　夏衍却不敢看了，他给他整理好衣服，道：“时候不早了，睡觉吧。”
　　宁灿看他：“一起睡？”
　　夏衍：“嗯。”他嗓音轻飘飘的，像他此时的身体。
　　说起一起睡觉，宁灿“爬”夏衍床的次数恐怕比小时候爬自己老妈床的次数都多。
　　当年宁爸爸主张西方式育儿（怕老婆被抢），才三个月就把宁灿赶到了小床里，断奶后更是直接赶到婴儿房，再没让他干扰过他们的夫妻夜生活。
　　宁灿打小一个人睡，直到认识了夏衍。
　　两人三四岁就认识了，第一次留宿夏衍家，他就睡了夏衍的床。
　　从那之后，两人一起睡过多少次，数都数不清。
　　如此熟稔的两个人，却体会到了截然不同的“睡在一起”。
　　十分钟后，宁灿小声比比：“夏衍……怎么办，它还立着……”
　　夏衍口干舌燥，等回神时两人已经贴在一起了。
　　“别怕，”夏衍哑着嗓子道，“不会像那晚那样了。”
　　的确不一样，那晚疼得要死的宁灿，今晚飘飘欲仙。
　　入睡前，夏衍用力抱着他，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宁灿眯着眼睛答应，听得多了还嘟囔道：“好啦好啦，都叫多少遍了。”
　　夏衍不出声了。
　　宁灿清醒了点，忽地感慨地来了一句：“这四年，我总梦到你，梦到你在叫我的名字。”
　　他是在叫他，在心里每时每刻都在念着他的名字。
　　而现在他终于可以说出来了。
　　“宁灿……”夏衍又叫他一次。
　　宁灿也不烦了，反而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叫吧，把过去的四年都补回来。”
　　瞬间，如海浪般汹涌的热流涌到了夏衍的心间，他前所未有的感觉到——宁灿回来了，那个曾给予他无数温暖的宁灿真的回来了。

　　因为我爱你11

　　第二天，宁灿醒来时，发现夏衍神态疲倦，一副熬了夜的模样。
　　他凑近看他：“没睡好？”
　　夏衍何止是没睡好，是根本没睡。
　　宁灿离他这么近，夏衍不禁别开视线道：“早上想吃什么？”
　　宁灿太熟悉他了，见他这模样，就知道他是在躲闪什么，像四年前无数次那样，宁灿掰过他的脸，看到他眼里：“怎么了？”
　　夏衍：“……”
　　宁灿的粗神经一跳，道：“你不会后悔了吧？”
　　刚试试就后悔，这他娘的……
　　夏衍立刻道：“不是！”
　　宁灿消了火，又问他：“那怎么了？在别扭什么？”
　　夏衍顿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是……真的吗？”
　　昨晚的事是真的吗，眼前的宁灿是真的吗，他们真的在交往吗？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他生怕闭上眼，再睁开身边就空无一人，像这四年的每一个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