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媚子(84)
他走了以后,一群黑衣壮汉走了进来,他们两排靠着墙壁站开,面无表情地看着会议室里面的人。会议室里的人对这样的阵仗早已熟悉,他们低头,沉默地一个一个陆续走出去。
等属下报告过来说会议室里面的人已经走完以后,杜少宇已经开车快到杜家私人疗养院地山顶了。
他嗯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这座山以前时杜家老宅的地方,他接手杜家以后,以更好地给老爷子养身体为由,把它改造成了一个封闭的疗养院。
杜少宇停好车,一个人走向不远处的疗养院。
疗养院里面全是黑衣的保镖镇守,几队人轮流看守巡逻。
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住着哪一个当权的人,居然要这么多人保护。
可惜里面住的只有杜少宇半死不活的爷爷。
“辛苦了,”杜少宇笑着对门口的黑衣保镖说,黑衣保镖诚惶诚恐地低下头。
保镖以为杜少宇是来看望他爷爷的,赶忙把大门给他打开。
而杜少宇只是摇了摇头,要他们把自己的狗牵出来。
保镖闻言,赶紧去后院把狗抱出来。
这只狗是一只金毛,也许是上了年纪了,它看起来有些老态,皮毛也不是这样有光泽。它呆呆地任由保镖把它抱出去,它的眼睛四处看着,但是嘴巴不喊也不叫。
见到杜少宇了,它也没什么反应。
杜少宇也没在意,随手拉着它的牵引绳,带着它往山上走去。
金毛摇摇尾巴,缓慢地走着。
现在是凌晨3点过一会,天还黑得看不清手指。
杜少宇和他的狗,慢慢隐身在一片黑暗阴翳的夜色里。
走到了山顶,他们可以看见不远处一块的一块平地。
平地上有一个突兀的小山包。
杜少宇摸了摸金毛的头,金毛抬头看着他。
“你看那里,”杜少宇指了指那个山包的方向,笑着对金毛说,“那是你的大哥,他也叫派克。”
金毛茫然地抬起头,它听不懂杜少宇的话。只一只狗,乖乖地坐在原地。
杜少宇笑着,也不在意。他蹲下来,温柔地抚摸着金毛的毛。
尽管这些毛已经有些干枯,并不柔顺,但是杜少宇还是不厌其烦地一下一下顺着它的毛。
“医生说你快死了,派克,”杜少宇看着金毛,对它说。
金毛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也看着他。
它黑色的豆豆眼看着杜少宇笑得弯弯的眼。
杜少宇和它对视着。
夜晚的风刮过山顶,吹起几缕杜少宇的头发。
杜少宇扶了扶眼镜。
金毛后撇耳朵,半伏着身体来,发出低低的呜咽。它黑色的豆豆眼里充满人性的祈求意味。
杜少宇看着金毛笑,他和它对视着。
过了一会,“砰——”的一声枪响响起来,它尖锐而刺耳,像一把尖刀,划破了这个寂静的夜。树上不少栖息的鸟被惊醒,叽喳怪叫着挥挥翅膀逃离这片弥漫着血腥味的树林。
而疗养院的保镖早已见怪不怪。
很显然,这并不是第一次。
在山顶的杜少宇收了枪。
他坐在地上,怀里是那只已经没有了气息的金毛犬。
它张着嘴,似乎还有一道哀嚎卡在了喉咙里没有迸出来。对于它而言,一切都发生这样的熟悉又突然,它的豆豆眼里面还充满着恳求的意味。
杜少宇取下了眼镜。
他坐在山顶,看着不远处那个小山包。
他难得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只有一种麻木的冷酷。
他静静地看着那个山包,里面是被他爷爷乱棍打死的他的第一只狗。因为在他八岁的时候,他爷爷的三太太扇了他一耳光,他的狗大叫着扑了上去。
他怀里的狗已经死了,没有了生息,流了他一裤子的血。
杜少宇低头看着怀里的狗。
其实它们都不像派克。
因为派克早就死了。
夜晚的风很凉,杜少宇没什么表情地凝视着那个小山包。
他想起了孙渡。
第114章 狗(二)
一百一十二.
今年的春节注定不平静,儿童是国家的未来,但凡是儿童安全有关的新闻,譬如奶粉、譬如预防针、再譬如幼儿园,这些的关注都不会小。
而C城里面,爆出来的关于贩卖强奸幼童的新闻,不亚于平地惊雷,把上网的,读报的,看杂志的,都炸了出来。
不同年龄,不同职业,不同阶级的人都在密切关注这件事情。
凡是和这个新闻沾边的推送文章,下面的评论数都激增都一个恐怖的数量。
谁家没有小孩?儿子女儿,弟弟妹妹,孙子孙女,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才到你腰的位置,或许还不到。
有时候他会惹你生气——气得恨不得揍他,可是有时候又让你心软得一塌糊涂,让你想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都给他。
一天早上,阳光明媚,他背着自己或是印着奥特曼或是印着芭比娃娃的书包,冲你摇摇肉嘟嘟的手,脸上还挂着一个软乎乎的笑,对你说,“再见!”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平常的明媚早晨过后,他再也没有回来。
你不知道你的孩子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是被拐卖了?被强奸了?被养着卖器官了?被打残乞讨去了?还是什么?
自责内疚的亲人站上高楼纵身跳下,收到讯息的家人黑色的头发一夜花白。
无数个家庭就此支离破碎,像一面被人狠狠砸在地上的镜子,四分五裂之后,每一块尖锐的碎片都迸在不同的角落,只剩下一片狼藉。
不管其中的运作如何,这件事的关注度终于远超其它,遥遥挂在各大网络社交软件关注度第一位——当然这也和近来的明星都安静如鸡,没有什么所谓的瓜有关。
一审开庭的时候,杜少宇作为被告人的亲属出席。
这次的新闻之所以受到这样的广泛的关注,也和犯罪嫌疑人的身份有关。
被告人几乎全部都是上过国内各大财经杂志的人。
这完全颠覆了平常大家想的,搞这些肮脏交易的都是些没文化没教育的人,或者说是亡命之徒。
恰恰相反,他们可能是你的上司,你的老板,或者某个身居你可望不可及的位置的人。
这不就是缺德报复社会吗?
杜少宇刚下车,如果不是一群保镖护着,长枪短炮都快怼在他脸上了。
“杜先生!这次您岳父参与这样巨大的违法犯罪活动,您知不知情?”
“杜先生,您此前与妻子离婚,是不是因为知道了有这样的交易存在?”
“杜先生……”
杜少宇穿着黑色的西装,脸上难得看起来有几分疲惫和难堪。
他并不躲避面前一闪一闪的摄像机,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对着记者苦笑道,“我很抱歉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先在这里回答一下,我与我的前妻离婚是因为到达美国后,我们两个性格实在是不合,甚至大打出手过几次……”
杜少宇叹了一口气,“此后我一直呆在美国开拓市场,直到最近家中长辈身体抱恙,我才回国探望。因为不希望家里的老人担心,所以一直隐瞒着离婚的事实……”
他周身的记者一阵快门声。
说完之后,他微微鞠了一躬,礼貌道,“还有其他的什么事情,麻烦联系我的律师,他会答复各位所有的问题。”
随后,杜少宇便不再多管记者的连环发问,在保镖的簇拥下走向法庭。
杜少宇走后不久,孙渡和谢傥就到了。
孙渡挽着谢傥下了车,不过没多少人注意到他们俩。
最多是看他们长得不错,路过的人多看了几眼。
孙渡在宅子里面修养了差不多两个星期之后,谢傥终于允许他出来走动了。
上次枪伤过后,他的身体还比较虚弱。本来就怕冷的孙渡现在更加畏寒,每天晚上睡觉都要紧紧抱着谢傥,拿谢傥的大手放自己的肚子上——怕着凉。
谢傥和他解释过几次,他的手很冰,但是孙渡还是我行我素。
所幸看孙渡一天活蹦乱跳的,没什么事,谢傥也就顺着他了。
在大众层面上,鲜少有人知道这次原告人后面提供支持援助的是谢家。一来是在这样的命案里面,把谢家放进去逞英雄,实在是有吃人血馒头的嫌疑,二来是谢家向来奉行低调做事,也不需要这些博人眼球的关注和热度。
该知道的人,自然都知道。
“哇哦,看他的样子真是可怜。”孙渡揽着谢傥,望着被记者围攻的杜少宇,不怀好意地笑笑。
孙渡看着杜少宇有些踉跄的模样,尽管知道这多半是他装的,但是他还是颇有兴味地点评道,“离婚前妻家里扯出惊天命案,倒霉前夫无辜受牵连?”
谢傥闻言,扫了杜少宇的方向一眼。
杜少宇确实是够绝情,他这次一个人来,李民进局子了,他也没去看李虞一眼,甚至分钱没给,任由她们自生自灭。像是要彻底和李虞一家划清关系一样决绝。
“他算厉害。”谢傥低头对孙渡说。
孙渡挑挑眉,有些意外听到谢傥这样的评价。
他想了想,问道,“是杜少宇在美国闯得不错?”
孙渡对杜少宇这些年在美国发展些什么,其实和国内的人都一样不了解,所以他才会想拜托谢傥帮忙。
谢傥没有否认。
“这几年里,他是在美国的华人里起家得最迅猛的。”谢傥说,不带任何情感,仅仅是陈述这个事实。
孙渡皱里一下眉,有些担心地望着谢傥,“那会很棘手吗?”
谢傥伸手把孙渡的围巾系紧里一些,孙渡现在瘦得脸上肉少得可怜。
虽然说这样看起来五官更加立体,可是他的脸枕在一层一层裹起来的羊绒围巾里小得只比巴掌大一些,下巴尖也尖翘得能把人戳死一样。
他搂着孙渡的肩膀把他带进怀里。
他们正穿过一片广场,这里风最大。
“说不上,”谢傥淡淡地说,“他们也只是几年。”
这样的几年建立一个有潜力有一定的影响力的公司,并不是一件做不到的事情,可是建立一个根基深厚不可撼动的集团,在国外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
国外的很多市场上的蛋糕基本上已经划分完毕,有资格分上一块奶油蛋糕地总是那几家老牌的庞然大物,新兴的公司更多地是吃些小鱼小虾。
孙渡听完点点头,不再多问。这些东西他也不熟悉,谢傥说没什么问题那就是没什么问题。
两人相携走进法庭。
在门口的时候,孙渡和谢傥还碰到了李虞,方夫人和李玫一行人,她们是作为被告的亲属出席的。
她们看起来比上次孙渡在看守所见到还要狼狈,那会好歹方夫人打扮得还是珠光宝气的模样,李虞虽说憔悴些,该怎么穿戴还是怎么穿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