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包养(21)
明明之前跟魏嘉闻通过电话,明明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却是想当然的去构想海晏河清。明明身为魏嘉闻的经纪人,明明知道他处于关键的节点,却仍是沟通少,不上心。若说错,自己跟魏嘉闻一样,都是错的离谱。
他恨极了,恨魏嘉闻的重大失误与有意欺瞒,恨自己没能提早察觉魏嘉闻的状态不好。他心里攒着一把怒火,却不知找谁发。
比起自己的情绪,艺人的状态和恢复才是更重要的。这点他清楚地很。
孙睿则是心疼。既心疼魏嘉闻错失了可遇不可求的机遇与前途,又心疼他的痛苦与挣扎。他自诩魏嘉闻的兄弟,却不知道魏嘉闻这些日子以来遭遇了这么些折磨,以至于因为心理因素在赛场上失声。
车子停在了孙睿家楼下。
魏嘉闻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高楼,心中燃起一阵惶恐,他看了眼汪琪,嘴里似在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汪琪心里一酸。他说,“你现在这个状态,不适合跟李总一起住,这些天就由孙睿照顾你。李总那里,我会通知他。”
魏嘉闻眨了眨眼,一串儿眼泪没什么征兆的掉下来。他拿出手机,在记事簿上写:不用了。我们分开了。
汪琪的嘴张成一个o型,紧接着,想起的是上次与魏嘉闻谈起李彦晞时,魏嘉闻的反应。霎时间,心中的了然。
因为被甩了,所以难过到失声么?
复杂的心情笼罩在汪琪心头,他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说了声,“下车。”
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大多是邋里邋遢,孙睿也不例外。推开家门时,满地的狼藉让汪琪着实一惊。
孙睿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摸着脑袋将地上的袜子收进盆里,过了片刻又去厨房接了两杯水给魏嘉闻和汪琪。
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各怀各的心事。
氛围是诡异的沉默与尴尬以对。魏嘉闻累极了,他只想赶紧躺在床上,大睡一觉。他抬眼看了眼孙睿,孙睿的眼下,是大片的乌青,涂在他白皙的面容上,甚是明显,而一旁的汪琪,已经熬成了熊猫,瘫在沙发上。
他不愿再僵持下去,站起身来,却听到汪琪的声音,“你别走。”
魏嘉闻闻声坐下。
“嘉闻,这件事说到底是我和源哥的错。我们不该带你去见他,更不该怂恿你做他的情人。这次的失误不赖你。”
魏嘉闻的肩膀抖动了一下,紧接着是整条胳膊,最后是一双手,紧紧地握成拳,指甲几乎要穿透他的手掌,可他仍觉不够。
孙睿连忙抱了他一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过了许久,魏嘉闻才舒缓过来,拿起手机,在上面写着:不管你们的事。我早就认识他了。
汪琪睁大了眼睛,他死死盯着魏嘉闻惨白的脸,刹那间,他突然想起当初魏嘉闻莫名其妙的推掉与大公司的合约转而选择跟东源签,起先他以为魏嘉闻是为了孙睿,到现在他才恍然大悟,原来魏嘉闻从一开始打得就是李彦晞的主意!
他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才从口中挤出几个字,“你真是可以。把我们全骗过了。”
魏嘉闻不知道为什么要对汪琪和盘托出,也许是内心的愧怍,又或许是汪琪这些天以来时不时流露出的对他的关切。魏嘉闻心中难过得紧,不敢去看汪琪的眼睛,只是垂头咬紧嘴唇。
汪琪叹了口气,起身从沙发上站起来,朝魏嘉闻说,“这句话,我就当没听过。明天公司会发条公告,就说你失声和晕倒的原因是发高烧。你好好休息。”
汪琪走后,孙睿叫了份外卖,吃完后,孙睿先撑不住了,连洗漱都省下了,倒头便在床上打起了呼噜。
魏嘉闻亦是疲惫至极,可越是疲惫,头脑便越是清醒。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仍是睡不着。
反反复复间,清醒与混沌的临界,他的心头便只剩下一个念头:自己失去了一切,也搞砸了一切。
第二十八章
节目播放的那晚,魏嘉闻的名字从微博热搜上挂了一整夜。从营销号到各路吃瓜群众,从惋惜到讥讽,万千或好或坏的言辞一股脑的涌入魏嘉闻的世界。
有人说他是歌坛仲永,惊艳出场不过是昙花一现;有人则热衷于意淫故事,仅是九转回肠的爱恨纠葛便已有七八个版本。
起初他是痛苦而无助,不敢去想,不敢去听,更不敢去看。后来仍是不愿想、不愿听、不愿看,却也是想了无数次,听了无数回,看了无数种。然而想多了、听多了,看多了,便只觉得索然无味了。
他们的分析是脱离实际的扯淡,他们的故事是肆意的杜撰,他们的关切是隔了太平洋的混沌一片,他们的嘲讽是不痛不痒的窃窃私语。
那些热闹与疯狂,都是世人的自娱自乐,与活生生的他并无干系。
在汪琪的介绍下,他去了北京有名的心理诊室接受治疗,辅助性的药物开了一大堆,却是没什么效果。最后,心理医生给出了一个建议,让他回老家修整修整。
汪琪百般无奈,给他开出了长假,亲自将魏嘉闻送回了北昌老家。
汪琪是大城市出来的孩子,普拉多刚一开入北昌老街区,景象便足以让他瞠目结舌:披头散发、衣服上沾满饹馇的女人,在街边恨不得将塑料瓶踢上天去的半大小子,还有晾在路上的内衣内裤与晒满街头的被子,隔着车窗,犹是能听到邻里之间你来我往的谩骂声声······
北昌离北京只有二百五十公里的距离,却是大不一样的两番模样。老街区更是闭塞而破败,稍有本事的年轻人都赴京打工去了,或是攒下了钱,搬去了新区,到最后,只剩下些好吃懒做份子和年迈多病之人。
汪琪顺着街区七拐八拐,略过了倒闭的模具厂和火柴厂,最后车稳稳地停在一排平房门前。
送走汪琪后,魏嘉闻才推开掉漆的木门,院子的下水道前是一片还未清理的鱼鳞,被太阳哄成透明的薄片,上面是无数只贪婪的苍蝇,**着最后的饱餐。
他滞在院子里,没向正屋走去,只是下意识地挥了挥胳膊,妄图挥舞掉所有的污秽与腥臭。过了一会儿,是穿着红线衣黑裤子,脚上挂着双塑料拖鞋的女人端着菜碗骂骂咧咧的走出来,看到魏嘉闻后顿了一下,随即皱了皱眉头,却没止住手上的动作,将菜碗往池边一放,把沾满油腥的手往身前的黑色围裙上一抹,向魏嘉闻努了努嘴,说,“你怎么来了?快把锅碗都刷了。”
魏嘉闻点了一下头,将行李箱立在墙边,紧接着便蹲在水池旁。魏母则是折回屋里,冲里面的老汉说,“嘉闻回来了。”
老汉没动弹,一旁莫约三十五岁的男人却是忍不住了,这男人上身穿了件深紫色衬衣,**是条工装裤,踩着双老旧的皮鞋,慢慢悠悠的起身,晃悠到院子里。他走路不稳,****的,显然是有腿疾。
男人喝了酒,脸上有不自然的红,口中的话也说不利索,却像一根根针一样扎进魏嘉闻心里,“嘉闻啊,你不是挺能耐的么?怎么哑巴了呢?”
魏嘉闻刷碗的手明显顿了一下。
魏嘉国长魏嘉闻十二岁,打从魏嘉闻出生,便知道自己大哥是个残疾。
魏父魏母当初都在厂子里做工,整日不着家,魏嘉国无人看管,翻墙时摔坏了腿,到如今都是个半残,虽不至于不能走,却终是与常人不同。魏嘉国初三便被学校里的老师劝退了,打从魏嘉闻记事起,魏嘉国便一直在家里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一直到今天。
魏嘉国没念过多少书,身体条件又不允许做工,还是个残疾,家里又穷,买不起新城区的房子,是以没女人愿意跟他,到现在三十好几岁了,依然是打着光棍,每天在家里浑浑噩噩。
魏嘉闻从小就知道,自己这个大哥是得罪不得的。
许是因为魏嘉国是长子,又或许是魏父魏母对魏嘉国的残疾心有愧疚,因而从小就最为疼他。家里最好吃的东西,紧着魏嘉国先吃,剩下的魏父魏母吃完了,才轮到魏嘉闻;只要是魏嘉国想要的,魏嘉闻只能拱手相让,让不了的,魏嘉国宁肯毁了去。魏嘉国自小残废,内心扭曲,见不得人好,魏嘉闻平日住校,每次放假回家学习,魏嘉国总会伺机生事,搞得全家鸡犬不宁。
魏嘉闻早习惯了魏嘉国的欺辱与阴狠,不愿与他争执,所以听到魏嘉国的讥讽后,只是愣了片刻,便恢复正常,继续刷着手中的几只碗。
魏嘉国却蹬鼻子上脸,阴岑岑的站在他身边,说,“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上那么多年学,不还是落得个回家的下场么?”
魏嘉闻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愤怒至极,却无可奈何。
魏嘉国乐得看魏嘉闻这副气急败坏又拿他没什么办法的样子,他笑了几声,又****的回屋去了。
魏嘉闻收拾完院子里的一片狼藉,回到屋里,魏父板着张脸,说,“听你哥说你在北京混不下去了?”
魏嘉闻此时出不了声,只有沉默以对。
魏父打了个酒嗝,说话掷地有声,“早告诉你别学什么劳什子音乐,你偏不听,现在好了,混不下去了吧?”
魏嘉闻咬了咬嘴唇。他可以不在乎那些粉丝与路人的态度,可如何不在乎家人的谩骂?他想,他真是蠢极了才会觉得回老家修整有利于恢复。
魏父冷哼几声,魏母却迎着脸往桌面上扑,口中哭喊着,“命苦啊,我真是命苦啊,一个儿子瘸了条腿,另一个儿子又成了哑巴。我真是命苦啊!”
魏嘉闻不愿再与他们纠缠,兀自回了卧室。
魏嘉闻从小就跟魏嘉国一个屋睡。魏嘉国生活习惯不好,晚上动辄玩到两三点,然后倒头呼噜打得震天响,一直到第二天的日上三竿才起来。这么多年,魏嘉闻深受其害。他抗议过,得到的却只是一句,“凡事都让着你大哥”。
此时,他连话都说不出,更是只能独自忍受这漫漫长夜了。
直到破晓,邻居家的鸡“咯咯”打起鸣来,他都未曾与周公相会。
他索性挣扎着起床,一个人朝着老街区的希望中学走去。
第二十九章
魏嘉闻没开卧室里的灯,摸黑从拉杆箱里找出了自己的黑色口罩戴上,将大半个脸都遮住,末了又扣了个鸭舌帽在头上。
他站在半身镜前看了许久,确定不会被认出后才作罢。
自从《新歌手》走红后,平日出门他便渐渐习惯了这样的装束。一来是不想引起公众过多的关注,二来是为了保护自己。而他此时刚刚经历了记者的围堵、全网的讥讽,更是步步小心,唯恐暴露了自己。
魏嘉闻当年是从北昌老街区的希望中学考入市音乐附中的。对这间校舍不可谓不了解,而经历了十几年的风云变化后,这学校竟与十几年前别无二致,一样的狭小逼仄、一样的破旧衰败,以不变应万变的作风着实让魏嘉闻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