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舔蜜(23)
“他是二中的。”沈戾没听出他语气里的酸劲,只是照实回答,“我叫他出来的。”
“随约随到的朋友就这么一个。”
陆长亭脚步一顿,眼神深沉的看向他:“下次你可以约我。”
沈戾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的“嗯?”了一声。
“下次你可以约我。”陆长亭认真的重复道,“随约随到。”
沈戾愣了愣,喉结紧张的上下滚动了一下,手指也不自觉的握紧。
他这是……在做梦吗?
“怎么。”见他不说话,陆长亭的语气有些失落,“江持风可以,我就不可以吗?”
“可……”沈戾开口声音发哑,他慢慢的松开手指,看着陆长亭,怕眼前只是一场幻梦,不敢眨眼,“可以。”
“那就说好了。”陆长亭笑了起来,“下次约我。”
走到学校礼堂,陆长亭突然问了句:“小侧门还在吗?”
说是礼堂也不太恰当,一中的礼堂是一栋大楼,修建在实验楼的旁边,一楼是礼堂,也是体育馆,有舞台,有控制室,有室内篮球场,还有健身房,二楼三楼四楼是音乐教室和琴房,五楼是舞蹈房。
礼堂大楼周末会锁门,二楼单独锁走廊的门,教室也会锁门,周末的时候想溜进琴房和舞蹈房都是天方夜谭,但一楼有个小侧门,用的老旧的铁栅门,锁一直都是坏的,门关着,一推就开。
小侧门大约也就普通的住房门大小,又在楼的背面,走的人极少,旁边是小竹林,草木茂盛,虚虚遮掩住了门形,基本上只有本校的学生才知道小侧门的存在……
沈戾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意动:“还在。”
小侧门还是老样子,墙角爬满了的常青藤,叶子一片挨着一片,叶脉清晰,层层叠叠,风吹过,如同漾开的一片青盈盈的水浪。
宽阔的体育馆内铺满了实木的地板,正前方是高筑的舞台,灯光幕布都安静,角落里放着一架钢琴,搭着黑色的遮尘布,像是礼堂忠诚的守卫,年年岁岁安静的伫立在那里。
沈戾看着那架钢琴,余光落在陆长亭身上,眼神温柔又炽热。
他踩过台阶走上舞台,掀开防尘布,动作极轻的抚摸了一下钢琴盖。
“会弹吗?”陆长亭打开钢琴盖,抬眼看向他。
沈戾低着头,修长的手指摸过黑白琴键,沉缓的按下几个音符,断断续续的,空旷安静的礼堂里响起“一闪一闪亮晶晶”的乐音。
食指停在Do音上,沈戾抿了抿唇:“那年元旦晚会,你弹的《小星星变奏曲》。”
很长一段时间他夜夜枕着这段乐音入睡,心事堆叠,全是只有自己才知道的斑驳和隐晦。
陆长亭没想到他会记得这个,他很自然的接着沈戾的前奏弹了下去,手指放松的落在琴键上,指尖立起,手指每个关节都分明凸出,灵活的跳动在黑白琴键上,敲出欢快流畅的乐音。
指尖像是敲碎了一颗颗星星,琴声行云流水般从他的手中倾泻而下,乐声清脆薄亮,悠长连贯,一重叠一重,一奏快过一奏。
眉眼俊朗的男人坐在钢琴前,踩着踏板,微低着头,眼神专注的看着琴,双手灵活的弹奏着,或快或慢,收放自如。
沈戾看着陆长亭,眼里满是认真和温柔。
心脏借着琴声的掩护,越跳越快,砰砰砰,像是要追赶琴声的节奏,一直到琴声停下,他的心跳还是声如擂鼓,久久不能平复。
“谁在礼堂里!”一声低沉的厉声问话从篮球场的侧门边传来,玻璃门可以看到礼堂内的情形,陆长亭拉着沈戾的手腕弯身躲进钢琴下,黑色遮尘布落下,把两人的身影藏了起来。
钢琴下拥挤的藏了两个大男人,沈戾几乎是被陆长亭搂在怀里的姿势,他下意识的往后躲,头却磕在了钢琴上,发出一声闷响。
“别动。”陆长亭凑近了些,伸手挡在了他的头和钢琴之间的位置,很轻的摸了摸他的头,“别出声。”
沈戾心跳骤停了一瞬,连呼吸都屏住了。
太近了。
脸上发烫,心跳也变快了。
他蓦地闭上眼,然后很轻的靠在陆长亭的肩头,乖顺的低下头。
黑暗里,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了,彼此乱了的心跳声,纠缠不清的呼吸……陆长亭借着从缝隙里透出来的微弱光亮看向他,压着嗓音问:“撞疼了吗?”
沈戾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陆长亭看着他安静低垂的眉眼,手指忍不住动了动。
他在守礼和放肆之间挣扎了一下,到底还是克制的移开眼,凝神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好一会儿也没再听到声音,值班的老师应该已经走了,他看了看沈戾,觉得再这么待下去,也太考验自己的定力了,于是试探的想起身。
刚动了动,就被沈戾用力拽住了衣角。
沈戾小声的,迟疑道:“……再等等。”
再让他,这么待一会儿。
就一小会儿,他不贪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C大调小星星变奏曲:由莫扎特于1778年所创作的钢琴曲。原题Ah! vous dirai-je, maman,直译的意思为在法国歌曲《妈妈请听我说》基础上创作的12段变奏曲。
其变奏曲的第一段,后由英国女诗人Jane Taylor配以歌词,成为广为人知的《小星星》儿歌(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一闪一闪小星星)。因此中国国内也将其改称为《小星星变奏曲》,但《小星星》的歌词是在莫扎特逝世后才创作的,莫扎特本人对该命名也无从知晓,因此严格来讲该命名并不确切,仅因为简短而为人所熟知。
……
一个小剧场
陆长亭:那晚我跑得可快了,还顺手拉上了一个犯迷糊的同学。
沈戾:嗯,那个人就是我,可你不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君:对,你跑的可快了,你男朋友都追不上你。
一首《传奇》送给陆长亭同学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少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记住你容颜……
……
两个小剧场
某新学期开学,教室里的同学们凑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聊天
同学A:诶你们听说了吗,咱们学校礼堂闹鬼,那个钢琴自己会弹琴!
同学B:那不是闹鬼那是成精吧。
同学C:哇大半夜的礼堂的钢琴自己响起来也太恐怖了吧。
同学D: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夜探礼堂走起!
……
三个小剧场
君:他都闭眼了你为什么不亲!
陆长亭:是谁不让我亲的,嗯?
君(理直气壮):还没谈恋爱,亲什么亲!
第二十六章
从礼堂里出来,从拥挤狭窄的钢琴下,暧昧的独处氛围里抽身,陆长亭和沈戾心里都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怅然若失,对视一眼,最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想到毕业这么多年,又差点体验了一次被值班老师意外收获。”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沈戾失笑道,“走吧,也逛得差不多了。”
逛学校的时候走走停停,走得慢,出学校的时候,未曾停步,两个人也走得慢,是不自觉的放慢脚步,想拖住时间。
到底还是走到了校门口,陆长亭很自然的开口道:“我送你吧。”
“我开了车……”沈戾顿了顿,“有东西给你,等我一下。”
车停得不远,就在附近的路边停车位,沈戾走到车边,拉开副驾驶座车门,把车座上放着的纸袋拿了出来。
“巧克力?”陆长亭接过来看了一眼,沉甸甸的一盒巧克力,压着他心头上。
“嗯。”沈戾抿了抿唇,“我说过的——会给你买很多巧克力。”
想到自己撒的谎,陆长亭低笑了一声:“这话没有次数和时间限制吗?”
上次,他已经从沈戾那里拿了很多巧克力了。
“没有的。”年轻的男人很浅的笑了笑,明亮的眼眸迎着热烈的日色,“一直作数。”
陆长亭看着他,情绪翻涌,心头滚烫。
沈戾在他面前实在太乖了,眼神干净,又认真,又温柔。笔直的脊梁,骨子里分明还是那个知世故而不世故的沈老板,似乎只在他面前才会收起所有的棱角,只把满心的温柔留给他。
这个人,像是盛夏的风,冬日的暖阳,温柔的月色,凌晨四点的海棠花……像一切美好的意象,叫他一想到,就觉得此前的人生都乏善可陈,斯人若彩虹,当真是遇上方知有。
陆长亭也笑了起来。
温柔的笑意先是从眼角眉梢露出来,然后牵起唇角,像是新雪初霁,一枝梅花亭亭立于风雪间,又俊又傲。
“沈老板,你这样会把我惯坏的。”他说,“人心不足啊。”
一句玩笑话,闹得沈戾的心跳又是一滞,更加剧烈的跳动带着几分苦涩。
他垂眸掩去眼里的情绪,低声道:“陆总说笑了。”
想要惯坏陆氏集团的总裁,他自问自己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但只要陆长亭要……倾其所有又何妨。
“没开玩笑。”陆长亭在笑,可他的语气却很认真,“人非木石,你对我的好,我都能感觉得到。”
沈戾的脑海里砰的一声,炸开,然后混沌一片,归于空白。
像是心里深埋多年的炸弹被陆长亭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点燃了,不见火光不见硝烟,却把他炸成了碎片。
怎么办,陆长亭知道了吗……
他不自觉的捏紧了手指,用力得指节都有些发白了。
他果然还是表现得太明显了吗?
“那我的呢。”陆长亭问他,“沈戾,我对你的心意,你知道吗?”
沈戾茫然的看着他,只看到他的唇瓣一开一合,却因为变得迟缓的思绪和轻微的耳鸣反应,完全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是在拒绝吗?
见他一副茫然失神的模样,更多的话陆长亭也说不出来了。
短暂的沉默后,他叹了口气:“算了。”
这样突然的表白,大概还是太不合时宜了些……是他太心急了。
没有回应也没关系。
来日方长,他总能捂暖沈戾的一颗心。
……
沈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一路上,他整个脑子都是空白的,思绪像一团乱麻全都纠缠在了一起,理不清。
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陆长亭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知道他暗恋他了吗?
还是只是朋友之间,谢谢他对他的好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