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滋滋(138)

　　当初项目差点难产的时候，他们还想着没脸见夫妇二人, 没想到事情出现转机, 项目在超级富豪的资助下, 成功了。
　　他们都知道, 夫妇二人有个三个月大的孩子被人贩子拐走, 后来人贩子开的车掉进河里, 人贩子淹死，孩子连尸体都没找到。
　　三个月大的孩子，呛几口水都可能有生命危险, 更别提连人带车从那么高的桥掉下去。
　　当年的潜水队如果有现在的精良装备, 在几十米深的河里还能找到孩子的遗体，可惜是二十年前……
　　夫妻二人执拗地给基因库项目捐钱，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 还是希望能够帮助其他失去孩子的父母，或许两者都有吧。
　　但不论是为了什么，他们都是值得研究所众人尊重的。
　　“系统故障排除。”
　　“基因样本提取无误。”
　　“操作流程无遗漏……”
　　负责基因库的工作人员一次又一次排查, 但是每次得出的结果都一样。他们你看我，我盯你，内心生出荒诞与喜悦。
　　“这、这么说来，黎昭……就是你的亲侄子？”研究所所长蒙了片刻，高兴地对林宏说，“你的侄子找到了！”
　　找到了？
　　找到了？
　　林宏晕乎乎地看着同事们带着笑意的脸，忽然拉开房门，冲了出去。在地上摔了一跤，爬起来继续跑，一口气跑到林绅与杜玉书面前：“弟弟，弟妹，孩子找到了！”
　　“什、什么？”杜玉书看着林宏的嘴巴开开合合，脑子却一片空白，“你说什么？”
　　“韶韶，没有死！”林宏大声说，“他还活着！”
　　杜玉书看了看林宏，又看了看自己的丈夫，无意识地咧了咧嘴角：“大哥，你别开这个玩笑，这个不好笑。”
　　“我没有开玩笑。”林宏急了，“是真的，刚刚基因库的数据比对结果出来了，那个在你们家吃饭的明星，就是你们的孩子！”
　　杜玉书怔怔地看着林宏，对方还说了什么，她已经完全听不进去。
　　孩子？
　　她的孩子？
　　她哆嗦着手去开手提包，旁边有人想去帮她，她却把包死死抱住，不让人碰。
　　哗啦一声，包里的东西掉了一地。
　　她忙跪到地上，几乎是朝手机扑过去，把手机拿到手里。
　　简单的图形解锁，她连错了三次。
　　看到通讯录里昭昭这两个字，她眼中迸出耀眼的光芒。
　　咯咯。
　　咯咯。
　　杜玉书抖得厉害，就连牙齿都在打战，优雅的她，趴坐在地上，毫无仪态可言。可此时的她，脑子里只有黎昭两个字，世间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进不了她的眼。
　　在电话拨出去的那一刻，眼泪已经模糊了杜玉书的视线。
　　“晚上吃火锅？”黎昭趴在晏庭的肩膀上，整个人懒洋洋的，“后天我的戏就杀青了，我能不能申请一笔钱？”
　　作为一个把工资上交的成熟男人，黎昭花钱之前，都要提前跟晏庭商量。
　　“好。”
　　“你都不问一问我拿来干什么？”黎昭戳晏庭的腹肌。
　　“我相信你。”晏庭握住他不老实的手，“昭昭，在车里不要招惹我。”
　　偷偷瞥了眼晏庭肚脐三寸以下，黎昭干咳一声，赶紧坐好：“我想捐助一所小学。”
　　“钱够吗，不够我这里还有。”
　　“够的，够的。”黎昭点头，“在偏远乡镇修建小学，花不了大城市那么多钱。”
　　他现在的片酬不低，代言费更是可观，加上没有买房的压力，又在消费方面很节约，所以这一年攒了些钱下来。
　　“好。”晏庭想，既然昭昭在当地捐了一所小学，他就去捐一所初中，算是夫唱夫随了。
　　黎昭高兴地扑到晏庭身上，正准备亲他一口，手机响了起来。
　　“玉书阿姨？”黎昭有些诧异，平时玉书阿姨担心影响他拍戏，只会在休息时间给他电话，今天忽然打电话过来，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他赶紧接通电话：“阿姨？”
　　“昭昭。”
　　黎昭听着杜玉书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好像是强忍着哭意：“阿姨，你怎么了？”
　　“孩子，你在哪里？”杜玉书声音很急迫，像是想马上见到他。
　　“我在……”黎昭看了眼四周，没有适合停车的地方，“阿姨，你是不是有事找我，你告诉我一个地址，我来找你。”
　　“不。”杜玉书一把抹去眼眶的泪，“该我们来找你，该我们来找你……”
　　她捂着嘴，无声恸哭，她的孩子，这是她的孩子。
　　“那……”黎昭越来越觉得杜玉书情绪不稳，担心她出事，连忙说出了家庭住址，“阿姨你跟教授一起来，晚上我们一起吃火锅，顺便……”
　　黎昭扭头看晏庭：“顺便把我爱人介绍给你们认识。”
　　“好。”杜玉书反复念叨着黎昭说出来的地址，生怕自己忘记，她死死抓住林绅的手，“老林，这个地址，你记住了没有，记住了没有？”
　　“阿姨，记不住也没事，我把地址定位发给你。”黎昭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出了什么事你可以告诉我，先不要急。”
　　“没事，我……”杜玉书哽咽，“我就是高兴。”
　　她嘴角在笑，脸早被眼泪打湿。
　　挂了电话，黎昭疑惑地对晏庭说：“记得我跟你提过的林教授跟他的妻子吗，他们等会儿来我们家做客，就是觉得她今天的情绪有些奇怪。”
　　“没事。”晏庭握住黎昭的手，“有我在。”
　　黎昭点了点头，这两天为了复习功课，他都没有好好睡觉，他懒散地靠着晏庭：“我先睡会儿，到了家叫我。”
　　“好。”晏庭伸手揽着他，等黎昭睡着后，打开手机。
　　手机有一条新内容，是研究所领导发过来的。
　　【晏庭先生，黎昭先生的亲人已经找到，我已经把相关信息发到您与黎先生的个人邮箱，请您与黎先生查收。】
　　昭昭的父母，找到了？
　　晏庭低头看怀里安睡的黎昭，心情变得有些奇怪。
　　在他的内心深处，曾阴暗地想过，昭昭身边最重要的人只有自己就好了。
　　可是期末考试前那天晚上，昭昭从住宿楼里冲出来，跳到他背上那一刻，他忽然不害怕了。
　　就算昭昭找到父母，他在昭昭心中，依旧无人替代。
　　但他没有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
　　打开个人邮箱，里面静静躺着研究所发来的邮件。
　　点开邮件，里面是黎昭父母的基本信息。为了保护当事人的隐私，里面没有他们的家庭住址与身份证号码，但是有两人的身份介绍。
　　一个是京大的名牌教授，一个是戏曲界受人敬仰的大师。林家祖上几辈都是读书人，甚至有林家人的文章被纳入了教科书。
　　不是显贵，却是书香世家。
　　难怪昭昭补习几个月就能考到701分，原来是祖传的学霸基因。
　　近两个月来，他听昭昭提起过好几次这对夫妻，说林教授学识渊博，说杜玉书唱的曲好听，说夫妻二人感情有多好。
　　在他印象里，这是一对很好的夫妻。
　　也许冥冥之中，他们被血缘吸引，所以他们对昭昭好。
　　低头在黎昭额头轻轻一吻。
　　我亲爱的骑士，当你醒来的时候，你的世界将会变得完美。
　　迷迷糊糊间，黎昭感觉晏庭在抱他，他睁开眼对晏庭笑了笑，哼哼唧唧道：“背。”
　　保镖打开门后就站在一边，假装没有看到两人的亲密。
　　“你是黎三岁吗？”晏庭把厚外套裹在黎昭身上，在黎昭面前蹲了下来。
　　“胡说，我才两岁。”黎昭趴在晏庭背上，搂住他的脖颈，“冲吧，晏庭庭。”
　　晏庭托住他，轻笑出声：“可不就是个小宝贝？”
　　“先生。”管家走出来，假装没看到黎昭在晏庭背上，“客人已经到了，他们……”
　　话音未落，他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绅与杜玉书匆匆冲了出来，杜玉书双目红肿，不知道哭了多久。
　　他们二人怔怔看着黎昭，不敢眨眼睛。
　　万一眨了眼睛后，孩子就不见了怎么办？
　　就像是二十年前的那个早晨，他们亲了亲宝贝的脸颊，听着他咿咿呀呀的声音，争吵着说宝贝更像自己。
　　那天早上，孩子穿着小熊连体装，眼睛大大的，他们出门前，还蹬着胖乎乎白嫩嫩的小脚丫子。
　　可是转眼孩子就不见了。
　　所有人都看到人贩子的车，掉进了水流湍急的河里。
　　身边人嘴上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每个人的眼神都在告诉他们，他们的孩子死了，死在了冰凉的河里，甚至连尸骨都没有找回来。
　　河水那么凉，他们的宝贝还那么小，那么可爱，他掉下去的时候，该有多难受。
　　该有多么难受？
　　“教授，阿姨。”黎昭没想到夫妻二人这么早就过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从晏庭背上滑下来。
　　还不等他站稳，杜玉书突然冲过来，把他紧紧搂进了怀里。
　　“孩子，对不起，对不起。”
　　杜玉书的怀抱，带着淡淡的香味，像是……妈妈的味道。
　　从没有被女性这么抱过，黎昭有些不好意思，他扭头看晏庭，伸出手偷偷勾住了晏庭的手指。
　　“孩子，妈妈对不起。”
　　“阿姨？”黎昭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愣愣地看着同样眼眶泛红的林绅，“教授？”
　　最后他手足无措地看向晏庭，心里的慌乱感稍减。
　　“昭昭。”晏庭把黎昭的手包裹在掌心，紧紧的，不留一丝缝隙，“他们是你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