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阳台(15)

　　池言睿瞳孔的颜色看起来很深，此刻他凝视着邱时，安安静静的，像是照片定格后的某个过路人物。随后他含糊不清地问了一句，“带烟了吗？我想抽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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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黑的越来越早。
　　阳台上吹来一阵风，卷起了池言睿放在小桌板上的几张纸，写满字迹的A4纸在半空中飘了飘然后落到了池言睿脚边。他弯腰捡起那几张纸，然后随手用打火机重新压在了小桌子上。
　　阴天看不到落日，显得整个阳台都落寞极了。
　　那他在楼下观察过这栋楼的阳台，大多数人家都把阳台封了起来，就像隔壁邱时一样。而那些没封的，好像都栽种了好看的植物。刮大风的时候怎么办呢？花盆会被吹掉吗？砸到人该怎么办？池言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下子就能想这么远，现在他看着光秃秃的阳台，突然动了养点什么东西的念头。
　　桌子上的手机震了一下，池言睿没理，以为是又收到了什么垃圾短信。可那震动没停，被什么打断了一秒然后震的越来越激烈。
　　“你好哪位？”
　　池言睿懒洋洋地伸手拿起手机，看都没看就接了起来。
　　“我。”
　　说话的是邱时。
　　池言睿下意识地扭头往旁边阳台看，“什么事？”旁边阳台封了，就在年糕回家的第二天。那天他睡的很死，根本没有受噪音影响，起床以后直接洗漱换衣服去了学校，等他放学回来，阳台就已经不是那个可以翻来翻去，或是直接伸手打招呼的阳台了。池言睿说不好，反正心里闷闷的。现在他看过去，茶色玻璃在暗下来的天色中变成了黑洞洞的一面墙，或许又因为里面安了窗帘，所以什么都看不见。
　　“没什么事，想问你吃饭了吗？”邱时觉得自己像是见不得光的偷窥狂，透过窗帘之间的细缝努力分辨池言睿模糊的神情。从宠物医院回来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但池言睿还是跟着他回家陪了一会儿年糕，离开的时候也认认真真地说了再见，再然后，就没有碰过面了。他刚才上阳台找东西，还没来得及开灯，就在隐约之间看到了旁边阳台的一星火光，于是他也没再开灯，站在原地看着火光变得微弱再消失不见。
　　他想，他可能还是有点喜欢池言睿的。
　　跟睡没睡过没什么关系。
　　就是单纯的好感，单纯的喜欢。
　　手机那边安安静静。
　　“要是没吃的话我们去吃火锅？”邱时开口，“楼下新开了一家，你有没有兴趣。”他以为这次也等不到回答，结果对方很爽快地说了好。
　　邱时一动不动看着那边，“那一会儿见。”
　　“好。”池言睿还是说了好。


第二十一章 吃火锅
　　邱时等了有五分钟才去隔壁敲了门，池言睿已经收拾妥当，好像就等他过来叫一样似的很快便开了门。只是池言睿看也不看他，“走吧。”
　　“走。”去火锅店的一路上邱时都在思考要聊什么话题，可他偷偷打量了对方的脸色，似乎没什么精神。
　　但什么都不说又太奇怪了。
　　“这几天很忙吗？”邱时问。
　　“有点。”池言睿声音轻飘飘的，“忙工作，学校的事也挺多。”
　　“哦。”邱时应声，又觉得奇怪，“你们大三就开始实习了吗？”
　　池言睿放慢了脚步，自己好像没跟邱时提过翻译的事——“不是实习，自己找的活儿。”怕邱时误会，补充说明是在做翻译。
　　“英语还是小语种？”邱时是真没想到，“你真厉害。”
　　池言睿笑笑，“西语。”说完他抬头看向街边，“你说的是那家店吗？”
　　邱时点点头，“对，昨天刚开业。”
　　新开业的火锅店照片十分霸气，狂劲的草书写着店名再来一锅。两个人还没走到店门口就被站在街边随时准备给路人发宣传单的服务员叫住了，对方很热情，“两位帅哥吃了吗？要不要来尝尝我家的火锅？新开的店干净又卫生，全场八八折，包含酒品哦！”
　　“本来也打算来吃火锅，我们这么捧场是不是应该来个折上折？”邱时从善如流地接了话，开了个适时的玩笑。
　　“那一会儿我给帅哥们送几瓶啤酒吧。”服务员笑得更开心了，“来来来，里边请。”他伸手把两人迎进去以后就叫了其他服务员领着去靠窗的小桌，“酒一会儿给你们送去。”
　　池言睿撇了撇嘴，小声吐槽，“谁说吃火锅一定要喝啤酒啊。”他自以为说的很小声没人听见，结果下一秒邱时就叫住了之前那个服务生，“我们不喝啤酒，换成别的可以吗？”
　　那服务生愣了一秒，很快点头，“没问题，店里还有滋补暖身的泡酒。”
　　邱时摇摇头，笑了，“他不能喝酒，改送可乐吧？两罐，冰的。”
　　“包在我身上。”对方一抱拳，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
　　“啤酒难喝胀肚子；白酒太辣烧喉咙；红酒不甜不爱喝——”邱时偏头，稍稍凑近了像要讲悄悄话似的跟池言睿说道，“我总结的对吗？上次你是这个意思吧？”
　　池言睿咬咬牙，“……对。”
　　“所以换成了可乐。”几分钟前的池言睿还像是刚从冷冻室时取出来的冰棍，又硬又冷还尝不着味道，而现在嘛……冰淇淋在大太阳底下晒着，迟早要融化。邱时心里得意却不敢表现出来，正好服务员领着他们找到了一张刚收拾出来的小方桌，他便暂时收了逗对方的心思，“你要坐哪边？”
　　“我随便。”池言睿说完就拉开长条凳子坐了下去。
　　服务员在旁提醒一个人坐凳子最好坐在中间，不然重心不稳就容易摔。
　　桌子旁边有一个用来放菜的小推车，最上面一层就放着菜单。邱时抽出来递给坐在对面的人，“先点菜。”
　　“两位要什么锅？红锅还是鸳鸯？”又换了一个服务员过来端茶送小吃，“选好锅底我就叫厨房准备了。”
　　池言睿不怎么会点菜，干脆把菜单还了过去，“你来吧，我没什么忌口。”
　　“那你能吃辣吗？”上次吃饭的时候对方感冒，所以邱时也没做什么重口味的菜，反倒是已经坐在了火锅店里才想起要问问。
　　池言睿点头，“我还行。”
　　“我也还行。”邱时看向服务员，“那就要红锅吧，不然太没有火锅精神了。”
　　服务员听了又是一阵笑，“行，那要标准辣还是微辣？”
　　“标准辣。”两个人异口同声。
　　池言睿端起茶水抿了一小口，“点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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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家火锅店最大的特色就是可以点双拼，适合想尝鲜又怕浪费的人。邱时报了一遍粗略点出来的菜色，池言睿没什么要加的，于是他便招手叫来了服务员。
　　跟店里所有客人不一样的是，他们这桌格外安静。两个人都没玩手机，但也没人说话，直到服务员把准备好的红锅端上来时才打破了这种格格不入的安静氛围。
　　池言睿一看锅里的辣椒就觉得发怵，他不是不能吃辣，却也没这么能吃。可话都已经说出去了，他也不好意思反悔，只是下意识地又往杯子里掺上了热乎乎的茶水，想着等会儿放凉了能直接喝。
　　邱时用茶水烫好木筷递给池言睿，“这茶好喝吗？”
　　“啊？”池言睿在发呆，没注意对方说了什么。
　　“我看你一直在喝茶，好喝吗？”邱时又问了一遍。
　　池言睿放下杯子，“就是普通的茶，解渴。”
　　邱时点点头，装模作样地继续研究被他冷落许久的菜单。他需要一个遮挡物——因为他在池言睿坐下来之后才发现，对放穿在里面的那件T恤很眼熟。邱时觉得自家衣柜里好像也有这么一件T恤，但颜色和池言睿的不一样，嗯……他决定吃完火锅回去翻翻看。
　　火锅店上菜的速度还算快，锅里红彤彤的大块牛油底料刚化开，就有服务员接二连三地过来往小推车上摆放菜品，一边摆还要一边报名字，铿锵有力像是接受过军事化训练。之前说好的冰可乐也送了过来，一边一罐还附上了吸管。
　　“你有指甲吗？”邱时举起自己的右手，“我指甲太短了，拉不起拉环。”
　　池言睿心说你有这么柔弱吗？要是换了瓶装的是不是要说力气不够大拧不开瓶盖？他忍着笑把自己面前那罐可乐拉开了递过去，“给。”
　　“谢谢睿睿。”邱时说的很自然，等池言睿把另一罐可乐打开以后他又贴心地把吸管插了进去。池言睿看起来不太习惯但没拒绝。
　　然后下了几个荤菜等开锅。
　　“香油。”池言睿敲了敲桌子，“我帮你打开。”店里的香油也是一小罐一小罐的，池言睿陪着邱时把戏作足，“你不是没指甲么？”
　　邱时立刻笑开了花，“谢谢睿——”
　　第二个睿字没喊出来就被池言睿用眼神制止了，对方冷漠地拉开香油罐，“不客气。”
　　第二个睿字被邱时吞回了肚子里。
　　于是又开始了沉默的进食。
　　邱时想起来小时候玩过的木头人游戏，同样是不许说话不许笑，想着想着他就先笑了起来。池言睿抬头看他，“怎么？”
　　“没有。”邱时连忙摇头，“你多吃点。”他找服务员要了一个空碗，煮好的菜全都夹在里面然后把碗推到了池言睿面前，“你不是最近忙吗？多吃点才有精力做事。”
　　“谢谢。”池言睿又把碗推回去了一点，“你也吃，你也吃。画画应该也挺累的。”
　　好一幅兄友弟恭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