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雀(24)

　　陆老爷子安抚地将妻子搂进怀里，严厉地看着陆飞驰道：“我知道你现在年轻，容易意气用事，觉得自己在捍卫爱情，是不是？可这样畸形的关系注定是无法长久的，就算我和你奶奶同意，外人看着觉得好看吗？传出去像什么？天底下从来没有嫁了老子再嫁儿子的规矩！你现在不赶紧断了，等将来传出去，再难听的话都有！”
　　陆飞驰道：“我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
　　陆老爷冷笑一声，忽然看向舒瑾文，道：“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陆飞驰立刻挡在舒瑾文面前，坚持道：“这些不关他的事。”
　　舒瑾文面色惨白，他张口想说什么，情绪激动之下，忽然腹中一阵绞痛，忍不住抓紧了衣服，面露痛苦之色。
　　陆飞驰立刻道：“肚子疼了是不是？我去叫医生！”
　　全然忘了自己脑袋上还在流血。
　　陆老爷子看了看舒瑾文的肚子，忽然意识到什么，脸色一变：“你……”
　　“早前，我们已经领了结婚证书，”陆飞驰面色平静道，“他肚子里的，就是我的孩子。”


第43章
　　那天离开，陆老太太对陆飞驰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你要走，我不拦你，但你记住，你今天从这道门走出去，以后就再也别想回来。我就当从来没有你这个孙子。”
　　她竭力忍住不去看舒瑾文的肚子，仿佛在躲避一个怪异的、牙牙学语的小恶魔，尽管那肚子的隆起还并不明显。
　　陆老爷子沉沉地叹了口气，疲惫地摇头。
　　陆飞驰利落地给老两口磕了个头，拉着舒瑾文走了。
　　走出陆家大门的时候，他长长地，深重地，舒了口气。
　　舒瑾文呆了片刻，思忖着道：“你奶奶是气话……”
　　陆飞驰是陆家的独苗，想也知道老两口不可能真的与他断绝关系。
　　威胁收回家产、冻结股票，也都是逼迫他分手的手段罢了。
　　只要他想，他随时都可以再回到陆家，重新获得那些从前拥有的一切。
　　舒瑾文结结巴巴的劝说却并没有得到陆大少的回应。
　　陆大少看上去脾气不是很好，他把他往车里一塞，没好气道：“回你的暖温房待着去，别的事儿少管。”
　　所有人都以为陆飞驰坚持不了多久。
　　他在陆氏的资产被全部冻结，连车都收回了。
　　从前的故交旧友知道他与家里闹翻，生怕得罪了陆氏，自然也不敢明目张胆与他合作。
　　舒瑾文不知道他有多少存款，想必不会很多，他目前为止所有的收入都来自陆氏，而那些大部分都被陆老太太冻结了。
　　暖温房还烧着钱，每个月几十万呢。
　　于是他正儿八经找陆飞驰谈：“把暖温房退了，我还有一些存款，应该够支撑一阵子的。”
　　陆飞驰原本在给他揉脚腕防水肿，闻言挺稀奇地抬头，闷笑道：“你有多少钱啊，说出来我听听？”
　　舒瑾文没听出其中的戏谑，认认真真道：“从十九岁到现在，每个月的工资我都存了，一共是将近十五万。”
　　“哦，”陆飞驰点点头，“不错，还不够暖温房半个月的开支。”
　　舒瑾文脸色微红：“所以我让你把这房子退了，我也没那么娇气，普通的空调房其实就够了，没必要这么铺张。”
　　嫁入陆家前，他一直过着清贫的生活，并且安之若素。
　　他也没有什么由奢入俭的感觉，只不过是又过回从前的日子而已。
　　陆飞驰眯起眼睛：“你就这么看你男人的？觉得离了家里，就什么都没了，只能让你过苦日子？”
　　舒瑾文干巴巴道：“我只是，在考虑最坏的情况。”
　　或许是成长环境使然，他习惯于在事情发生前考虑最坏的情况，这样等结果真正到来的时候，不至于因为措手不及而惊惶绝望。
　　“其实我现在肚子也还不明显，”舒瑾文诚恳分析道，“我现在也可以出去工作挣钱，等到实在遮不住的时候，再……”
　　陆飞驰无可奈何地揉了一把他的脑袋：“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啊。”
　　他把茶几上散落的几张纸递给舒瑾文。
　　舒瑾文不明所以，拿起来看了几眼，似乎是几家房地产公司的简介。
　　他对房地产没有研究，但也隐约听说过，似乎是A城近几年雨后春笋般崛起的几家楼盘，因为靠近重点中学，成为炙手可热的学区房，价格水涨船高。
　　“星望、崇明、明珠花园，”陆飞驰懒懒道，“最大的股东都是我。”
　　舒瑾文吃惊道：“你的资产不是都被冻结了吗？”
　　“是啊，那些都只是我在陆氏的资产而已，”陆飞驰狡猾一笑，“他们都不知道，我从十八岁开始就自己炒股和投资了，这些资产，都是我自己挣来的。”
　　舒瑾文翻那几张纸，越看越吃惊。
　　他总觉得陆飞驰还是孩子，尽管比同龄人早熟些，但终归还是在大人的庇佑下缓慢成长着。
　　万万没有想到，他的成长速度早就超过了所有人目光所及的程度。
　　甚至远远超过了他的父亲。
　　“怎么样，是不是更崇拜我了，”陆飞驰得意地笑起来的样子，还是一派少年心气，“我喜欢的人，我是决计不会让他吃苦的。”
　　挣钱对他而言从来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他也从未想过要让恋人为金钱奔波工作。
　　一个成熟的alpha，就应该为自己的omega提供最好的生活，最无忧无虑的环境。
　　从还是一个少年的时候起，他就一直是这样想的。
　　陆氏独孙和家里闹翻的新闻隔天就爆了出来。
　　标题劲爆，提到了舒瑾文，幸好内容仍然只是以往传闻的捕风捉影，七拼八凑。
　　想也知道是陆老太太放出的消息，不是为了家仇外扬，而只是为了给陆飞驰施压。
　　不过继续闹僵下去，真相被狗仔挖出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陆飞驰一支钢笔都没有从陆氏带走，只带走了一个苏愿。
　　他是开双倍工资挖走的苏愿，而工作内容只是让他照顾舒瑾文。
　　特殊时期，他信不过许多人，只能雇佣少数知道内情的人。
　　舒瑾文见到苏愿的时候已经有些显怀，腹部微微隆起，在温暖的房间里变得极其嗜睡。
　　一个瞌睡悠悠醒转，突然看见苏愿在他对面笑眯眯地坐着，吓了一跳。
　　“谢谢您，又给我工作的机会了。”
　　舒瑾文尴尬不已。
　　上次他和苏愿见面，还是意外闯入楼梯间，目睹他被施冠宇压在墙上亲吻。
　　想着，就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和施冠宇……”
　　苏愿：“没什么，以前不小心上过床而已。”
　　舒瑾文：“啊？”
　　苏愿似乎不愿意多谈：“上次是他硬要来找我的麻烦，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施家现在焦头烂额呢，司机老婆找上门，说施家小姐勾引他老公，现在闹得整个A城都知道了，消息说施家可能会把女儿送出国呢。”


第44章
　　苏愿以为舒瑾文会如释重负。
　　毕竟除了陆家长辈外，施雨竹是唯一知道这段隐秘爱恋的人。
　　如今施雨竹即将出国，相当于他们之间最后一层障碍也消失了。
　　然而舒瑾文并没有什么放松的模样。
　　苏愿仔细回想起来，自己似乎就没见舒瑾文什么时候真正舒心地微笑过。
　　好像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沉默，淡然，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的样子。
　　他在担心什么呢，苏愿心想。
　　明明他拥有一个如此优秀的alpha，年轻，强大，英俊，还有一片全身心捧出来的，赤诚的真心。
　　苏愿白天八点到下午五点照顾舒瑾文，五点之后就下班了。
　　有几次他换鞋准备下班，正好撞上陆飞驰回来。
　　那时舒瑾文基本都靠在长沙发上看电影，他时常看上世纪的欧洲文艺片，镜头滞缓，音乐舒缓，影片漫长而令人倦怠，苏愿有时凑上去看几眼，就要昏昏欲睡。
　　舒瑾文却看得认真无比，还能给他科普那些长得像老太太裹脚布一样的欧洲人名。
　　陆飞驰到家时开门声音总是很轻，舒瑾文时常察觉不到。
　　苏愿刚要和陆飞驰打招呼，就看他用食指在嘴唇前“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出声。
　　有时苏愿下班的动作慢一些，就会看到陆飞驰蹑手蹑脚地摸到沙发后面去，微微俯下身，轻轻含住舒瑾文的耳朵。
　　舒瑾文受惊之下，就会发出类似小动物被玩弄时“唔、唔”的细细反抗声。
　　那反抗声通常会随即淹没在更加肆无忌惮的吮吻声中。
　　陆飞驰握住舒瑾文的下巴，强迫他转过脸来，毫无顾忌地亲吻他的额头，眼睛，然后是嘴角，最后长舌直入，攻城略地。
　　那种要把人剥光似的，露骨霸道的亲吻。
　　明明只是恋人之间的寻常狎昵，苏愿听着，不知怎么就脸色一红，心头发热。
　　再一抬头，看见陆飞驰波澜不惊地看了他一眼。
　　苏愿急忙收回目光，低着头下班了。
　　第二天早上再上班的时候，就会看到舒瑾文显得有些疲惫。
　　走路的样子有些别扭，腿微微合不拢的样子，刻意扣紧的衬衫最上面一颗扣子滑开，漏出嫣红的痕迹。
　　眼睛也湿漉漉的，微微红肿，昨夜哭过的样子。
　　苏愿假装没看见，像往常一样给他盛汤。
　　只敢在心里默默吐槽，没想到老板外表衣冠楚楚、一脸的性冷淡，居然也会干出孕期强迫omega的禽兽行径来。
　　刚搬进暖温房的日子算得上蜜里调油，白天陆飞驰外出上班，苏愿就照顾舒瑾文的起居。
　　不久之后，舒瑾文的肚子开始鼓起来，医生也终于下了死命令，孕期不可以再有sex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