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和长公主(131)
卫姒顿步,两指将冥币夹起,怔怔地瞧了许久,最后放在李世舟棺头,依旧无言。今日阳光还算明媚,洒下来却将她苍白的脸衬得越发憔悴,眼底一片青痕。
“死者为大。就按九王爷所言,暂时不题墓志铭,将丞相葬入王爷武陵。”
午时那刻百姓仍在抽泣,最终她发话,一句事情就这么定下。
李世勤抹掉眼泪,挺直腰板在卫姒跟前跪下:“太后,末将请缨,出战宋国!”
卫姒不答,转身望向阿阎,轻声问了句:“王爷和大王到燕国了吧?”
李将军是秦明月的舅舅,居然还听太后的话,阿阎有些疑虑,迷乱间突然听见卫姒问话,赶忙拱手应道:“是,公孙将军英勇,现已攻破燕国十座城。”
“那,何人镇压楚国?”
“回太后,是韩文修韩将军。”
“有楚怀珉下落么?”
“这……”阿阎迟疑了下,“听说是在宋国。”
卫姒嗯了声,将手轻轻地抚摸玉棺,“李将军听令,领二十万兵马,全力攻宋。”
游戏,玩过头了,也该到底为止。
凌晨天未亮,秦九凤噩梦连连,忽地啊了出声,满头冷汗地睁眼。
连续三个月她就没个好觉,神经脆弱到半夜经常被噩梦吓倒,睡在自己身侧的姬凰此刻也被惊醒,忙起来扶她帮她擦汗,“小皇叔别怕,你又做噩梦了。”
秦九凤揉额,将姬凰拉到怀里,叹气:“我没事,就是老是梦见一些不好的场景。”
“什么场景这么可怕?”秦棠景一只手拥小皇叔腰,另只手轻拍她胸口。
“算了,不说了,怕吓着你。”小皇叔笑了下,抬指刮姬凰鼻尖,“倒是你,奔波千里最近累坏了吧。”
秦棠景深深依偎着她,脸贴心口,埋进小皇叔身上的温暖,道:“我不累。”
“少来,你放屁什么味我都知道你吃过什么。”秦九凤打趣,一句很不适景的笑话,两个人都没有像往常那样挤兑那样开怀大笑。
突然间,叔侄俩就沉默了。
窗外那弯明月照旧,斜进室内,如水清凉。
长久的沉默过后,两人躺在一块还是没有睡意。
“姬凰。”床外侧响起了秦九凤低低声音,“如果说楚怀珉出手杀你,我是不信。她真正想杀的人,应该是我才对。李世舟那人不走运,倒霉垫了我的背而已。”
秦棠景闭眼,记忆回荡着那夜血洗楚王宫,“小皇叔,这已经不重要了。”
“我没有为楚怀珉说话,她该恨我的,我理解。”杀了那么多楚人,当然不可能善终,这一点秦九凤看得很透。
秦棠景却坚持自己,定定回了句:“小皇叔没有错,我也没错。”
秦九凤苦笑,感觉到了姬凰身子的僵硬,于是脸对脸,像小时候那样轻哄姬凰:“明天给做好吃的,再睡会吧,我陪着你。”
秦棠景于是睁眼,也像小时候那样单纯地问:“小皇叔永远陪着我吗?”
“当然,我是你小皇叔啊。”小皇叔摸她头发,“傻姑娘,睡吧。”
哄睡了姬凰,秦九凤小心翼翼起榻,拿了案上酒壶出门。
门外月色尚好,一片宁静,偶有寒蝉鸣叫。
台阶下秦九凤跌坐,掏出衣袖那只锦囊,看了眼上面绣的牡丹,最终还是打了开来。
锦囊妙计,招招制敌,逐步收拢山河,那位李大谋士的名声不是虚夸。
除开几则妙计,其实里面还有一封信笺。
就好像李世舟算准了自己会死,居然将遗言提前写好,和妙计夹在一起留给秦九凤。
至于写了什么,秦九凤来来回回看了不下十遍,每次翻出来看,都有新的体会。
起先她非常震惊,愤怒加怨恨,到后来久了麻木了,居然开始理解李世舟。
但,她永远无法原谅——
“卫姒!”
这两字出口,秦九凤仰头,灌酒入喉,伴着夜风心如死灰。
第94章 女帝和长公主76
两年后, 弹指七百多个日夜。
燕军战败退至蓟都。
到目前天下还是大乱, 秦王军攻占燕蓟时,各地也还是烽火狼烟。
蓟, 燕国王城, 传言这里盛出美女, 绝不是空穴来风。
譬如出现秦王寝室这位, 花容月貌姿色天然, 正步履轻盈而来。上方秦王依然斜斜半卧, 指间把玩着袋囊, 充耳不闻有人闯进她的房间。
烛芒闪烁, 光影斑驳, 一股幽香逐渐飘近。
不多会, 一具柔弱无骨的身子缠绕上来, 非常大胆地坐进秦王怀中。
“奴家夏丹, 奉命前来服侍大王入寝。”
那女子清音娇媚, 蛊惑人心,见没有被拒便得寸进尺, 手便开始游走,拿指挑逗秦王忍耐。
秦王竟也真是忍得住,佳人在怀, 坐怀不乱, 不过却仍是没有拒绝。
夏丹的手于是朝下,红唇扬起,隔着一层衣袍毫无阻拦地划过秦王腰腹, 尺度继续扩大,放肆地为所欲为。
可就在侵犯秦王腿部那刻,秦王人终于懒懒地抬了抬眼皮,袋囊一伸阻止夏丹进一步。
一双黑邃的眸,于夜色里好似绽放星辰,点点寒霜。
偏生这秦王是双桃花眼,眼尾梢向上微翘,眼神似醉非醉,即便不笑也是风流滟涟,勾人魂魄。
夏丹对上有瞬微愣,很快明白了秦王的意思,又将手转回对方腰间。
似乎也并不畏惧秦王的君者威压,夏丹小心地占着那人美色,而后有些自惭形秽,低低称叹了句:“大王的腰,好紧,真漂亮。”
数年风餐露宿,战场生死拼杀,使秦王原本白皙的皮肤略深了许,紧致的窄腰没一丝赘肉。
秦棠景听了掀起唇角,捏住夏丹下巴,“喜欢么?”
“喜欢。”夏丹笑得娇羞,立刻做出一副弱柳扶风状,“大王绝美倾华,夏丹一见倾心。”
“哦?”秦棠景嗤笑声,摩挲她下巴的手不由加力,“想不到奉承拍马屁这一套你倒很会,不是个寻常侍女,说明你主子教的不错。”
夏丹眨眼,表情无辜:“那大王以为奴家是什么样的人呢?”
“流走万花丛,片叶不沾身,说的就是你吧。”秦棠景这会耐心尚可,居然陪来路不明热情似火的夏姑娘玩起了猜谜游戏。
夏丹倒很含蓄,在秦棠景耳边柔声:“如果能沾到秦王您,奴家可就不愁荣华富贵了呢。”
话音落下夏丹延颈,对准秦棠景脖颈轻轻吹气:“夜深了大王,奴家伺候大王更衣。”说着指尖伸进秦棠景腰上玉带,很有技巧地解开扣子。
而没了束缚的外袍霍然敞开,秦王也还是没有推开她。
夏丹转眸暗笑,拨开那人衣襟刚准备深探进去,就突然听秦棠景温和地问:“喝酒么?”动作却不温和地一把握住她腕间。
袋囊塞子已开,味道往外散,夏丹只是轻嗅了下,便能悟出里头玄机。
酒含有股淡淡的药香味,竟是添了不少补气血的药材,是身寒体虚的人才会喝,正常人如果喝那么两口也不碍事。
思及此,一闪而过的念头,夏丹于是很听话,一手端酒囊,另只手还不忘攀上秦王背脊。
见秦王仍是那半卧的慵懒姿态,这时她手也顺利摸到秦王后背。
夏丹故作羞涩地略低头,正巧掩住了眼底厉色。
“奴家从不饮酒。不过大王赏赐,奴家不敢推辞。”弱女子夏丹,合拢娇眉讨饶。
“不饮酒是因为刺客这一行严于律己,滴酒不能沾。你确定要破例?”秦王低低一笑,半眯着眼,话间透出浓浓危险。
然而她这句出口,刹那覆水难收。
寒光一闪,匕首突现!
秦棠景所料不错,夏丹果然不是个寻常侍女。
匕刃迅速抵上秦棠景背那刻,夏丹以为自己即将得手,却惊觉颈上一凉。秦棠景手中那把短剑居然比她更快,只差分毫刺破她颈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