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突然,她甚至把我拉黑了。我以为是自己太冷漠,优柔寡断辜负她一片心意,害她伤心之下离开,所以心生愧疚。可是联系请帖与照片的事情,我心里有很强的预感,不只是我的原因。”
预感到后面的内容才是重点,林知漾屏住呼吸,在只开了一盏床头灯的空间里,温柔地看着身旁人。
“为了验证猜测,我花钱找了一个女人跟我假扮情侣。我们每天一起吃饭,甚至,定期邀请她去我家做客。”
“然后呢?”林知漾从未接触过这种事,难以想象,郁澈当时是以怎样的心态在验证。
“仅仅是半个月后,她就收到了威胁。给她的选择是,要么背井离乡,接受更好的工作,从此离开淮城;要么等着接踵而来的麻烦,她家人的事业和生活都会跟着受牵连。
她按着我们事先准备好的台词,说我跟她玩了几天就想把她甩了,我们本来就要分手。后来我们彻底不来往,她谈了男朋友,才算是彻底安全。”
食指轻轻揉开林知漾紧皱的眉心,不想见到她不高兴的模样,郁澈苦笑:“不出意外,前两年,这个人的喜帖又被转交至我的手上。”
“第二个人的喜帖呢?”
郁澈想了想,摇头:“她没有结婚,应该是不能接受异性。”
“所以威胁她们的都是你家人。他们很早就知道了你的性取向,暗中在干涉?”
林知漾仅是说出口,就无端觉得一身凉意,身处当下的开明时期,还存在大家长的做派。郁澈在那样的家庭长大,能不闷吗?
她的冰川是他们堆起来的。
纵使已经习惯,说起这件事,郁澈的情绪仍旧消沉:“确定是他们之后,便彻底明白,我这辈子得不到幸福了,只能安分守己。我父亲跟姐姐都是极其固执的人,我没有勇气找他们对峙,只能装作不知情。后面几年我一直独来独往,他们以为我‘想通了’,开始为我安排相亲,我只能配合他们。”
“郁澈。”林知漾喊了她一声。
“直到遇见你。”郁澈回过神,朝她浅笑了下:“我原本信誓旦旦地想,要用孤独终老来惩罚他们,让他们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有权有势就能操控。可是遇到你,你都没怎么追我,我就改变了想法,只是那段时间我一直在犹豫。
跟你在一起就意味着很快失去,我不想对你的生活你的事业造成麻烦,不想害你受恫吓,所以不肯答应。”
林知漾在她脸颊上亲了亲:“但最后还是答应了。”
“嗯。定了一堆规矩,不许你这个那个。”郁澈有些抱歉地说:“我知道没有人这么谈恋爱,也知道对你不公平,可是我想多看你几眼,想你多陪陪我,我怕被他们知道。”
傻死了。
“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郁澈低声说:“怕你听到会害怕,就跑了。”
林知漾直接笑:“现在不怕我跑吗?”
“也怕。可是如果我们要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很快便会遇到那些事情,不能不提前向你说明。”不然,她才不愿意说。
林知漾不发一言地吻她,双方在唇齿缠绵里,消解着所有的遗憾、不安。
“我不是她们。”
她坐起,低头认真地保证:“我会跟你一起,迎接所有狂风暴雨,郁澈,谢谢你的坦诚。”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稍晚,明天九点更新。
第32章
隔日醒来,东南方的阳光从遮光窗帘露出的缝隙里挤入,明晃晃地远打下一束进屋。入目皆是灰白的冷淡风家具,极简并克制,令人心静。
熟悉的空间里,熟悉的情绪扑面而来。无论是在宿醉后醒来,还是无比清醒地醒来,毫无区别,要面对的都是一室孤寂。
没有任何期待的一天,按着日程表上的事件,一件件地完成并划勾。日复一日。
在习得性的消极情绪里,曲起腿准备下床,旋即感受到身体上的某种不适。
这不适感宛如每次喝醉后的难受,让她皱眉的同时,心里陡然有了归属感。
这次的归属感比从前更加浓烈,不源于自虐,而源自心药,有人来医她了。
林知漾回来了。
往后,她有了可做之事,可盼之人。
昨夜的幕幕剧情重新放映,相拥夜话、共赴云雨、许诺终身……她翻身看向身侧。
睡意全消。
林知漾不在。
昨晚坦诚之后,她们又温存一次,郁澈明明白白感觉到林知漾的疼惜,她温柔得仿佛怕把她弄碎了。
真正开始休息,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她困得直接睡了过去。
看光照的力度,应该快中午了,林知漾鲜少起得比她早。大概是她醒得太晚。
醒来看不见想看的人,除了揉皱的床单告诉她昨晚不是一场梦,身旁的空缺让她极度不安。慌乱在理智被唤醒前疯狂生长。
林知漾没有陪她起床。
她真的想好了吗?会不会不愿意了?
视线重新落在照射进来的那束阳光上,紊乱的思绪终于平稳。
她批判自己在胡思乱想,林知漾不是那样的人,昨天晚上,她才向她保证过。
她多半在房间外。
不想自己变成一个早起后慌张寻找另一半的经典形象,郁澈不紧不慢,沐浴洗漱过后才出房间。
结果找了一周也没看见林知漾的身影。
不悦,正准备打电话询问,又想到一种可能,转身朝阳台走去。
果不其然,林知漾穿着她昨晚为她准备的衣服,盘腿坐在藤椅里,手里翻着一本书。已经近十点,太阳灼人,从防晒的角度来说,不适宜久在室外。
偏生她的女孩无所顾忌,想做便做了。
郁澈站在那里,看了很久。
去年冬天,林知漾跟她提分手,此后半年,她总觉得林知漾不是空手离开,她的七魂六魄被带走了一半。
她从此像一具空壳游离着。
昨晚的欢愉给予她极大的慰籍,但正如速食只能饱腹,毫无营养,醒来后彷徨依旧。直到此时此刻,林知漾闲散地坐在她家阳台上,穿着她的家居服,看书,吹风,晒太阳。
她才觉得真切。
她此前不敢奢想的生活,好像来了。
听到身后动静,林知漾回头,露出灿烈的笑容:“早安,郁老师。”
“早安。”郁澈说着后退一步,避开直晒在脸上的光,“你不热吗?”
“今天有风,还好。郁老师,你家阳台居然一盆植物都没有哦。”空落落的,虽然扫得一尘不染,但毫无生活气息。
心念一动,郁澈佯装平静地说:“我不会,你如果想养,可以在这里养一些。”
“好啊,这个我拿手,家里养些植物很好的。”林知漾把书合起,开心地朝她走去,“你饿了吗,我点了外卖,很快就能到。”
郁澈说:“为什么要点,我可以做。”
知道她厨艺不错,但林知漾可舍不得。
她声音里有些坏:“郁老师昨晚辛苦得直接昏睡过去,哪能再让你干活。”
闻言红了脸,郁澈疾步要走,被林知漾一把拉住,“我开玩笑的,生气了吗?”
她凑到郁澈面前,啄了她一下,认真打量:“其实是害羞了吧。”
冰川在夏天快融化了,真可爱。
她把手上的书举起来,“郁老师,你床头这本《第四幕》不是我送给你的。”
扉页没有写祝福语,只有几个字迹凌厉的数字,写的应该是购书日期。
郁澈买书,喜欢在扉页写下日期,这样一本本看完收藏起来,更有纪念意义。
但现在,她看着那个亲手写下的日期,脑海里一时炸起锣鼓声,仿佛白墙上被泼了五颜六色的颜料,尴尬和心虚都避无可避。
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每一寸的神情,林知漾轻而缓地说:“郁老师买《第四幕》,好像在我送你之前呢。”
一口一句郁老师,“呢”字绕了个弯,轻巧俏皮地含着玩味,卡在最柔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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