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试试。怎么试,试几回,试到多久,试不成功怎么办?她们都没谈过。丰年老实,讲究君子一诺,那就任凭宋姐在她手机里冷了下来。除了两次饭,宋姐没和她怎么联系,可这不能阻挡丰年在内心和她建立联系。
和俞任在商场咖啡店碰面后,丰年说了点这种联系,俞任说丰年你真厉害,两个人的树,你愣是一个人把它浇得枝繁叶茂根深蒂固。她要是随便说说呢?或者,心情是真的,但操作却不积极呢?
“有些人,心里想了就当做到。其实就是设了块模糊区域迷惑自己和别人,心里也清楚没可能。”俞任说得是掏心的真话。
丰年说不出来,只能笑了笑,看来你的感情还是没动静。
俞任说看起来波澜壮阔,都是别人在我身边瞎折腾而已,我是老树一棵海不扬波罢了。不过今年是个好年份,印秀正月十六就要出来,卯生总算盼到头了。
丰年的喜悦溢于言表,真的?太好了。白卯生不是个东西,都不告诉我。
俞任笑,“好啦,知道你们是冤家。中午卯生和小小也来,喊上两个孩子,咱们难得相聚得这么齐,这个冤家要当到头咯,毕竟丰年你也有了那一位。”
丰年推了下眼镜,“严格来说,我们还不是恋人。只是处于达成初步共识的阶段,至于这个共识如何推进……俞任,我心里没底。”
你喜欢她吗?俞任问。
丰年心里一阵慌乱,她说喜欢的。喜欢有很多种,一见钟情的,日久生情的,一厢情愿的,自作多情的,情不自禁的,我对宋姐是从负隅顽抗到情不自禁。俞任,你不再想谈恋爱,真的只为了事业?我知道你现在顺利熬到了副科级。可为了这点晋升真的要搭进去大好光阴?
俞任喝了口咖啡,“我去年主笔的松阳朔东茶叶产业链调研报告被采纳了,这可不是晋升的事儿,这是让我开心的实事,虽然我们科室主要还是写材料。”俞任还是没正面谈及不再谈感情的原因,但给丰年提了个醒,“烧一次,烧两次,是你这个年纪乐意做的。宋姐那个年纪,我看未必。”
丰年沉了会儿,没想着宋姐烧到了柏州。她拿着电话不知所措,“怎么办——宋越琼来了,大年初二,她来柏州了。”丰年难得慌在脸上,她看着俞任,“怎么办?”
怎么办?俞任优雅地戳了块小蛋糕送进嘴里,“当然问她在哪儿。”
“喂——”丰年捂住电话说宋姐你怎么来了才告诉我,我要是还在乡下怎么办?她直接忘记了俞任的指导。
“那就是说,你现在柏州?”宋姐清冽的声音传来,“没事儿,见不到你我就在柏州逛一逛,看看你成长的城市。”她在电话那头顿了下,“璋璋的爸爸……他说要考虑下,后续会非常麻烦,因为牵扯到财产分割、人际还有璋璋,我预估最快也要一年的时间。”
不要着急。丰年发现她说不清楚,而且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将自己摘出去,“我不想让你这么着急地离婚。”她有些愧疚地摘下眼镜捏眉心,“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这是你和我之间关系的一块绊脚石,但最终是我一个人的事。我来处理就好。宋姐说完也沉默了下,她又唤,“丰年?”
“你……你在哪儿?”丰年问。
“呵,终于晓得问我这句话了呢。”宋姐开心地笑,“我要反省,我对书呆子没抵抗力。”
丰年得了地址后急切地起身,又坐下向俞任道歉,俞任摆手,“我没事儿,你忙你的去。”她脸上的笑容看着极为灿烂,最后还是镀上忧色,“丰年——”俞任最终没说出来那句话:自求多福吧。
第164章
宋姐来柏州只是因为临时起意,往年这个点儿她会陪父母待几天,今年因为二老跟着春节旅行团出国游,家里就剩下她和丈夫。提了离婚后对方只说了句,“你确定?那我考虑考虑。”
夫妻感情只剩下女儿这个纽带,还有三不五时的人际交往需求。这段淡薄的婚姻走了十几年,一度连他们两人都觉得大概率就这么着了:不离婚,不干涉对方的游戏,玩不动了就归巢,凑一块儿其乐融融安度晚年。
她的圈子里还有种处理婚姻的方式,那就是离婚但不分居。夫妻俩还住一套房子内,对外维持婚姻的假象。在酒店自助餐厅內吃早午饭的宋越琼觉得这种婚姻也有点儿“自助”的意思,全凭自觉。
打车奔来的丰年出现在餐厅入口,她看到宋姐后疾步走来,还差点儿滑倒。丰年羞然一笑,脱下羽绒服坐在了宋姐对面,看着这个女人将西瓜切成更碎的小块。
“你不饿?”宋姐的背挺直坐着,从肩到手臂构成了细紧的线条。丰年说有点饿,我还想带你出去吃。
丰年,我早上四点出门赶飞机来柏州,并不是为了吃东西。宋姐看着女孩,视线落下她的手背上,“怎么了?”她的指尖轻触到丰年的,“被油烫了?”
“年夜饭那天我要下厨做咕咾肉,没留神被溅出的油烫了几个小泡。”丰年的手微微往后撤时,宋姐站起来,“我去给你取些吃的。”
丰年注视着她的背影,从发尾移到羊毛裙勾勒的背部、臀部,正巧宋姐回头,抓到她的眼神,“吃点牛肉和虾?”
丰年点头,也起身去倒了两杯茶。重新坐在窗前,宋姐还像以前那样儿和丰年聊天,说些早被她藏起来的乔治·艾略特和伍尔芙,她说女儿璋璋以后可能会学理工类,她对文学没什么感触,也算好事。
说到这儿,丰年的眼尾飘上一层不情愿,宋姐笑,“你学文学,对我是好事。”因为这是我们相遇的路。她的双腿并拢,屈凑的膝盖倒向丰年的方向,膝盖碰到了丰年的腿后却没离开。丰年喝茶,一口接一口,腿也没舍得挪开。
坐了一个多小时,宋姐擦了嘴,“柏州的天气比北京好,你陪我出去走走?”她自然地先帮丰年穿上外套,略凉的指尖触了触女孩脸蛋,“都是胶原蛋白。”又戳了下,语气有点撒娇,“你怎么不太开心?是我忽然来柏州打乱了你的春节计划吧?”
丰年说没有,只是觉得像第二次高考走向考场的心情。她帮宋姐拿起大衣,掂量了厚度后说这个可能不够,会冷。
那我穿你的。宋姐开玩笑,从容套上大衣,“就走一会儿。”
出了酒店的门,宋姐问,“为什么像高考?”我给你出了什么难题?还是,我给你留下了考官的印象?
“我不浪漫。”丰年说我不知道怎么浪漫,你来柏州对我而言是天大的喜事,我不知道做什么才能匹配这样的喜悦。她吃饭时精神不够集中,脑子里数了好些景点,又一一否决。小小的柏州能有什么给见多识广的宋姐留下深刻印象的?
在宋姐面前,下半年就要读博的丰年生出了渺小无力感。她不仅不知道如何浪漫,眼睛也不大,兜里的钱恐怕都不够宋姐身上的一件大衣贵,柏拉图的感觉在现实波浪的拍打下一点点地下陷。
这时宋姐伸出手,“敢在外面牵会儿手吗?”
丰年没有犹豫地和她牵手,宋姐说这就是馄饨高手的手呀,我体会下有什么不一样的。她闭上眼睛用指节感受丰年的,“瘦,没太多肉,你不适合包馄饨,就该提笔。”她将丰年的手揣进自己的大衣口袋,“咱俩见面说话多半在车里,难得有并肩走路的时候。”
她说丰年,文学里的浪漫主义你见得多,最简单地来说,浪漫主义指凸显人的主观性,对不对?
说这话时她们走到酒店大门外,过条马路就能步上柏江的沿江观景道,虽然大年初二,可游人不少。宋姐和丰年的手始终没松开,过斑马线时丰年想抽出,却被宋姐还牢牢抓住。女孩半截身子麻了下,她说对,突显人的个性和情感。
宋姐没说话,上了观景道就靠在围栏看着柏江,她说风景不错嘛,有点黄浦江的感觉。她的鼻头被吹红,另一只手将大衣衣襟抓紧。看着江面一会儿,宋姐口袋里的大拇指在丰年手心划着圈,这让丰年安心,因为宋姐没嫌弃柏州的内秀和小家碧玉。她姑且没搞砸“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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