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翔的那个制药厂已经被查封了,江汉升供出来的那个银行高层——庄正明,经侦、刑侦已经上门抓人了。庄正明现在是洛城大银行总部的高管了,他经手的流水牵涉到了更多的大企业,尤其是牵涉到了……”
说到此处,张志毅下意识抬眸望了一眼坐在会议桌对面的陆念文和许云白,然后才继续保持着等同的音量道:
“牵涉到了万峰集团,可能万峰那边会插一杠子。”
陆念文不出意外地抬眸望过来,许云白则蹙起了眉头。
张志毅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询问周颖审讯的情况。周颖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最后道:
“关于江汉升和涂建刚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私下关系,我也问出来了。他们确实在汽车厂时代是工友,但并不认识。只是后来在戏院重逢,聊天之后,江汉升才知道涂建刚曾经和他是一个厂的,都是同一批下岗的。后来就互留了联系方式,时而也会通个电话拉个家常,联络感情。
“江汉升对他也颇有照拂,因为知道他是个老单身汉,又是一身病,生活拮据,所以时常会给他送点东西,有废品也都给他。所以江汉升打电话让涂建刚去拉废品,他是绝不会起疑的。”
张志毅道:“对了,你说起收废品我想起来了。那个收旧冰柜的废品站,我去问了,那个废品站老板说当天涂建刚拉着旧冰柜过来时,他们在屋内谈了一会儿,有一段时间确实眼睛没盯着停在外面的三轮车上的旧冰柜,恐怕就是在那段时间,江汉升从冰柜里溜了出来。
“但是那废品站老板确实和江汉升不是同伙。他和江汉升有点私人的来往,算是熟人。江汉升以前向他转让过大型商厨废品,让他赚了不少,所以碍于面子就答应了高价收冰柜。”
周颖点头,继续道:“江汉升让侄子江丰把藏有作案凶器的布包放在了涂建刚车上,预料到了他会发现,他甚至预料到了涂建刚不敢直接报警,而是会直接先找他。
“于是他就把涂建刚骗到了老厂大院里去,说是要在那里和他私底下做笔交易,只要涂建刚愿意帮他顶罪,他就每年给他账上打20万,判多少年他就打多少年,这些钱涂建刚可以留给小孩用。
“涂建刚愧对妻子女儿,无人照拂晚年,可能真的对此动心了。但他这是在和魔鬼做交易,在二人当晚的交谈过程中,涂建刚反悔了。他本来以为江汉升只杀了一个人,后来才意识到他可能杀了好多人,可能会判死刑。被判死刑,他就不愿意顶罪了。
“二人发生冲突,江汉升动手控制涂建刚,将他囚禁在了工人俱乐部里。”
“普通人确实很难从他这样一个经受过训练的老侦察兵手中走脱。”张志毅道,“所以说小陆能单人逮捕他,真的是厉害,不愧是洛城市局的王牌。”
说到此处他看向陆念文,被夸奖的陆念文只是苦笑了一下,情绪依旧不高。
周颖道:“说起来那个夜班保安刘名传也是当过兵的,虽然不是侦察兵,但他的警觉性很不错,敏锐而且颇有些勇气。也是因为他突然闯到店里,才引发江汉升的警觉。”
“唉……颖姐,我真的不懂了。经受过部队的洗礼,怎么这个江汉升还会堕落到这个地步。他的思想问题很大啊,真的是搞不懂。”张志毅也是当过兵的,只不过他退伍早,后来又考入警校。退伍不褪色,他很有些军人情结在身上。
“你要是能和偏执型人格障碍互相理解,你也不正常了。”周颖笑着调侃了一句,随后道,“我详细查了一下他的档案,他在部队时就因为偷窃受过处分,但可能是被冤枉了。这直接断送了他的侦察兵生涯,被迫退伍。现在看来这个坎他就没过去,一直耿耿于怀,这可能是导致他后来认知愈发扭曲的直接因素。
“而他的性格本身就很执拗,他母亲死得早,他和他大哥是被他父亲带大的。他们的父亲估计也是一个十分执拗的人,兄弟俩在一个长期缺乏母爱的冷硬环境之中长大,很容易养成偏执的性格,难以进行一些柔性的换位思考,难以体谅他人。
“他说他起初不杀郑淑佳是因为他当时发现郑淑佳有个年纪很小的儿子,起了点恻隐之心。这正是因为他联系到了他自己儿时没有母亲的缘故。他那么恨偷窃的人,以至于要动手杀人,也是因为他曾被冤枉成了小偷。
“在他父亲和大哥都死了之后,他开始长时间作为家中的话事人,无人敢于反抗他,更是催化了他的偏执。他认为自己永远是对的,他将自己的认知套用到所有人的身上。这个人是没有理性的,他的思维不是物质决定意识,意识反映物质。而是意识决定一切外物,哈哈,颇有些极端心学的味道了。”
“还是颖姐你更懂人心啊。”张志毅感叹了一句。
“哎,老郦呢?”周颖岔开话题问道。
“他有个老朋友在平抚这边,去看朋友了。咱不是明天下午就要回去了嘛,今晚他打算找老朋友喝顿酒。”张志毅道。随即他转过身来,看向陆念文和许云白:
“你们两个小姑娘,还不回去休息?快回去吧。平抚城你们还没逛过吧,今晚有空可以去逛逛老街夜市,吃点好吃的。开心点,年轻人不要搞得这么阴郁。”
在张志毅的催促下,两人起身离开了会议室,出了分局。平抚冬日里的寒风吹拂,却没有洛城那么凌冽刺骨,透着几分带着湿润的柔和。
“要逛一逛夜市吗?”陆念文扬起略有勉强的笑容,询问许云白。
许云白定定然道:“你累了吧,早点回去休息吧。”
陆念文垂头,心道许云白是真的懂她。二人沉默着肩并肩步行回暂住的酒店,路上许云白踌躇了很久,终于在等待电梯时,开口对陆念文道:
“你是不是以前都这样的?”
“什么?”陆念文对这个问题有些不明所以。
“拼命三娘,任何事永远冲在第一线,不要命的。”
“哦,吓到你了吧……不好意思。”
“我问你是不是?”许云白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嗯,是。主要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每次身体动得都比脑子快。”陆念文回道。
许云白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她其实心里很清楚答案,从第一次看到陆念文在地铁救人的录像,到大学里救落水女学生,再到这一次实实在在的抓捕行动,哪一次这个家伙不是冲在第一个,完全不要命地拼。
她之所以还要再问,不过是想让陆念文意识到她自己的行为,给身边人带来了多大的困扰和担忧。
她紧绷着面庞进了电梯,陆念文跟了进去,低着头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你不要再这样……我说真的。”默了两秒钟,等电梯门合上,开始爬升,许云白认真说道,“我真的会很担心。”
“对不起……”陆念文下意识道歉。
“不要道歉,你要向我保证不要再有下次。我不想看到你受伤,甚至……死在我眼前,我不想验你的尸。”许云白这话说得很刺耳,很难听。但这是她的心里话,她这回是真的被陆念文吓到了。
“我……我无法保证。”陆念文却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许云白愕然望着她,陆念文只是苦笑了一下:“我做不到的事,我不会给出言语上的保证。”
“叮”,电梯到了。
许云白眼眶红了,咬唇、扭头就冲出了电梯,也不等陆念文。
陆念文忙在后面追,尝试着喊她:“云白……”
许云白不理会,冲到了房间门口,用房卡刷开了房门,进去就把门关上了。
“云白……我和你一间房啊,你把我关外面我晚上睡哪儿啊?”陆念文其实完全有能力抢在许云白前面挡住她,或者在她关门时推开房门强行进去。但她没有这么做,只是无奈地站在外面说道。
“你再开间房去!”许云白在里面生气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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