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许你来了啊,那我就先走了,案子还有好多事要忙。”
“没事,您去忙吧,这里有我就好。”许云白挤出一丝笑容,应道。
寇大海拍了拍她的肩膀,以作鼓励,接着便出了病房。
随着病房门关上,屋内顿时变得极度安静。许云白在病床边站了一会儿,看陆念文还是没有反应,便将挎着的布包放在了旁边的桌面上,从里面取出了保温盒。
“今天做了糖醋排骨,还炒了两个蔬菜。哦,我还烤了舒芙蕾,第一次做有点失败。不过我尝了一下,味道还是不错的,就是不大成型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转身,将病床上的桌板挪过来,架在陆念文身前,在桌面上将饭盒都摆好,然后把筷子塞到她手里:
“趁热吃。”
饭盒里饭菜还冒着热气,陆念文捏着筷子,默默然盯着眼前的食物,一时没有反应。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许云白又催了她一遍,这已经要成习惯了。
“你吃吗……”陆念文突然说话了,惊了许云白一跳。三天了,这是她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声音沙哑,有些吐字不清。
“什…么?”许云白迟疑地凝望着她,不敢眨眼。
“你……吃了吗?”陆念文突然抬眸望向她,眸中并无冰冷,反倒是晕了一层水光,是久违的、熟悉的温柔目光。
许云白的唇微微颤抖起来,有泪意在上涌,她抬手捂住自己的唇。不可思议地应道:
“我…我吃了,没事的,你吃。”
陆念文又沉默了下来,捏着筷子发了两秒呆,然后才开始慢吞吞吃饭盒里的饭。许云白拉着凳子坐在她身边,静静地又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吃,不愿错过她一丝一毫的反应。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陆念文的状态好了很多,情绪稳定了不少,竟然也愿意看她,和她说话了,还知道要关心她吃没吃饭。
这是怎么回事?是前两天她的疏导起作用了,还是刚才寇大海和她说了什么?亦或者就是她自己慢慢走出来了?
她把饭盒里的饭菜都慢慢吃光了,许云白很开心,取了纸巾给她,又将饭盒收拾了,拿到病房盥洗室里去洗。等她擦干手,从盥洗室出来时,惊讶地看到陆念文竟然从病床上下来了,正站在她放布包的桌子旁。
“唉?!你怎么下来了,快坐回去。”许云白连忙来扶她。
“舒芙蕾……”陆念文喃喃地对她道。
许云白愣住,随即差点笑出声。现在的陆念文,怎么跟个馋嘴的小孩子一样?她抿着唇,从包里取出一个纸包,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看上去确实不大好看的纸杯舒芙蕾,递到陆念文手里,道:
“你没吃饱吗?我下次多做点。”
“你做的都要吃掉,很好吃。”陆念文很认真地说道,随即坐回了床边,捧着舒芙蕾吃起来。
许云白有些感动,她喉头动了动,经不住抬起手捋了捋她略长的刘海。她还不大敢触碰她,生怕她又暴怒起来,把自己推开。
陆念文吃饭似乎恢复了她以往那种狼吞虎咽的状态,一个小纸杯的舒芙蕾,她几口就干掉了,也不知道她吃没吃出味道来。
“你怎么回事啊?知道我是谁了?”许云白看着她吃完,收起纸袋子,笑着问。
“我一直都知道你是谁,只是……”陆念文似乎在思索着该怎么说。
“只是?”
“我感觉我脑子里像是蒙了一块纱布,很多感受都被屏蔽掉了,不能……很好地去表达。”她尝试着解释,然后打了个很妙的比喻,“本来我看到的世界是75寸的高清4K电视画面,现在却突然变成了18寸的黑白电视,音响还有点坏,我丢失了很多感知。有时候电视还会出现雪花,我会断片,一下子无法分辨真实和幻象。”
“那…今天怎么突然好了?”她能说出这一连串的话,让许云白感觉非常惊喜,她真的大幅度好转了。
“也不是突然好的。寇叔,这些天他教了一些方法,我试着练了练,感觉到舒服很多,我的感知就回来了不少。”陆念文道。
“他教了你什么?”许云白和寇大海这三天探视的时间都是错开的,寇大海是帮许云白代班守着陆念文,许云白才能有空去买菜做饭。这两天陆念文确实没怎么闹腾,但还是那种木然的状态,许云白没能分辨出她在好转。
陆念文尝试着回答道:“他说,你是洛城市局最强的刑警,没有什么能难倒你。试着把幻象当成猛兽,你只需要把它们关进笼子里,它们就会消失。回想起你练习柔道和摔跤技巧时的感受,把幻象当成你的对手,不要让对手控制住你,学会脱身反制。对敌时必须沉下心来,调整呼吸,仔细预判对手的动静,以静制动,戒掉毛躁与冲动。
“情绪意识如流水,不要试着与它对抗,要试着顺其形,感受其流动与变化。他要我集中精神去思索一件事,如果我烦躁不安,或者无法集中精神,就尝试着画一个圈,轻柔地引导情绪重新平复,意识再次集中。”
这是……瑜伽冥想的内容?许云白很惊讶。不过她更惊讶的是陆念文的悟性,冥想绝非是能轻易入门的,但是她三天就做到了利用冥想来调整自己的状态,真是不可思议。
“你都……观想了什么?”她好奇问。
“先是感受我自己,然后就是,想你……”陆念文的眸光又一次投向许云白。
“我?” 许云白感觉脸上在发烧。
“嗯。”她应了一声,却不再往下说了。许云白好想问她,到底是怎么想自己的?
陆念文却突然轻叹了一声:“如果我会画画就好了,我甚至可以观想你的每一根发丝。”
“原来你真的只是在观想我啊……”许云白抿唇,她还以为陆念文是在怀抱着爱情的思绪想念自己,结果其实是在大脑内打印她的人像。但这仍然很厉害,也很让她感动。
陆念文有些大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又不说话了,偏着头继续盯着她看。许云白虽然早已习惯了她的视线,可这些天因为她的疏离,她们几乎没有视线的接触。突然被这样盯着看,她反倒不自在起来。
“你困不困,要不睡会儿吧。”她道。
“我这些天睡得太多了,不困。”陆念文道,“我的身体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我想出去走走。”
“那我去问问医生。”她准备起身,却突然被抓住了手。
“怎么了?”她问,冰凉的手被裹进她温热略显粗糙的掌心,熟悉的触感。许云白这两天做饭留下的伤,被她轻轻摩挲。
陆念文不说话,从床边站起身,高挑的身子缓缓俯下,张开双臂,将许云白一整个裹进了怀里。久违的拥抱,温暖至极,许云白的面庞埋在她的颈项侧,一时发懵,不知自己该作何反应。
“我是不是伤害到你了?”陆念文的声音从她的胸腔震动透出,传进了许云白的耳中。许云白猛然间鼻子一酸,泪意涌出。她没有回答,但陆念文显然已经知道了答案。她轻柔地说道:
“对不起,云白。那都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想你开心幸福。”
“嗯,我知道的。”许云白吸了吸鼻子,应道。
“谢谢你一直照顾我。”她又一次真诚地说道。
“我不照顾你,还有谁能照顾你?”许云白破涕为笑,“你干什么说这些,像临终遗言似的,怪吓人的。”
“我害怕自己还是表达不清楚自己的感受,所以趁着我这会儿脑子很清醒,有什么想法都要和你说明白。”她老实解释道。
“你要是,往后每一天都这样该多好。”许云白轻轻亲吻她的锁骨和颈项。
“我尽量……要是我再失控,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能清醒过来。我不会再伤害你一丝一毫。”
“不许说这些,你肯定一天比一天要好的。”许云白阻止她继续说,抬手抚摸她的后脑与后颈。但她内心仍存一丝忧虑,案件尚未解决,那些阴暗里的家伙尚未被抓住,他们仍然盯着自己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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