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驾驶座上,小姑娘似乎是头遭坐大车,一路上都怯怯地扒着窗户看,看连晚拐到店前停车的时候还愣了一下,黑溜溜的眼睛悄悄地打量着四周。
连晚停好车,提起放在她脚底下的汤面,转身开门,绕到另一边把她抱了下来。
小姑娘个儿矮,也不胖,又乖乖地圈着她的脖子,她单手就能抱稳。
只是这样的组合,一进店就收到不少打量的目光。
店里难得生意好,收银台前排着队,连晚抱着小姑娘进来的时候都拿眼睛瞥过来,脸色似乎都要亮一下,像是看见了什么新奇事物。
连晚在心里做好准备,提前组织好了回答问题的语言。
楼下张阿姨儿子的八卦果然如约而至:“小连!你哪来这么大一个闺女?这你亲戚还是你什么人?”
连晚面无表情把小姑娘往上托了托,一字一顿,念台词似的:“队里同事的女儿,张哥你也知道,我没亲戚。”
“这样哦。”问话的男人狭促地笑了笑,“我看你抱着她还挺和谐的,自己也抓紧生一个呗。”
他话说得刻薄,连晚闻言终于抬眼,她从来不是好脾气,脸色沉得要吃人似的,周围的人都不动声色退了几步。收银台后头的女人却正好在这个当口顺着话头看过来,隔着得意洋洋的男人和看热闹的旁人,连晚分明地看见她冲着自己弯了弯眼睛,笑得旁若无人,她的发丝柔软,十分动人地映着早晨的阳光,像是夜晚变了个模样。
不要生气。她做着口型。
连晚的心突然就软下来,恶言也变成了软语,堵在心里头说不出口了。
她从心里不愿意教她看见自己张牙舞爪的样子。
甚至于甘愿示弱,变成伏地的猫,轻轻一推就四肢倒地亮出肚皮,受了欺负也只回头找主人做主,收到指令之前绝不亮出锋利的爪牙。
她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趁热吃吧。”
那么在旁人眼里,脾气一向很差的连晚顶着挑衅,就只冷着脸假装没听见,走近了把手里的汤面一股脑全放在桌子上,若无其事跟老板娘说话。
漂亮的老板娘弯着眼睛:“好哦。”
她说着,抬起一只手,拍了拍连晚的手背,力度又轻又柔,像是不经意的抚摸。脸上却不看她,只冲着她臂弯里的小姑娘莞尔:“小朋友,想吃什么呀,姐姐给你拿零食吃好不好?”
小孩一紧张就啃手指,皱着小眉毛看她,周烟浅抽了张纸巾给她擦手,不着痕迹地示意连晚把她放下。
“过来这边。”她说,“别老抱着,姐姐陪你。”
小姑娘顺理成章被她搂在怀里,结账的人也一个个散去,等到店里没有了其他人,连晚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站在原地。
“过来呀。”周烟浅把播着动画片的平板递过去,抬起头,轻轻瞪了她一眼,又笑了,“怎么这么呆。”
连晚看着她,嘴里发干,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呆了半天,也只能憋出一句:“……你饿不饿?快吃面吧。”
“好——”周烟浅应她,像应小孩,人却没动,只顾埋头跟小姑娘说话。连晚心里莫名其妙又开始不乐意,为她这样的腔调。
落到脸上,就变成眼里的一点不情愿,周烟浅察觉到,在心里偷笑,拿手指推推她:“干嘛,过来啦。”
连晚没动,低头解着塑料袋结,把热腾腾的汤面妥帖地放到一大一小面前,闷闷地道:“吃吧。”
周烟浅光明正大,在桌面上拿手指勾她的手腕:“不许走。”
小姑娘短短时间内就跟她混熟了,有样学样,奶声奶气地附和:“不许走!”
连晚动动嘴唇,还是抓住了周烟浅的手,这才发现她的虚软。
“你肚子还疼吗?”她问。
“一点点吧。”周烟浅不甚在意,又像反悔似的,拖长声音耍赖:“就是早上起来特别疼,你不在,空调太冷了,给我疼醒了。”
她这样说,连晚就满心愧疚,若有所思地低头:“那我下次把空调调高点再走。”
“嗯。”周烟浅笑眯眯的,摸一摸旁边吃面吃得一塌糊涂的小姑娘的头,又催促道:“过来呀。”
不知道为什么,连晚总感觉周烟浅今天格外的粘她,总要挨着她坐还不算,还总摸她,直到她一把握住她的手不放才安分下来,不再动手动脚,乖乖地用另一只手吃面条。
但等到大家都吃饱喝足,她又挣开连晚的手,揽着小姑娘的肩膀,大大方方地吩咐:“她留在我这儿就好,你快去忙吧。”
冷不丁被挣开手,又听见这话。连晚顿住,看了她许久,直看到周烟浅忍不住要先开口了,才听见她闷声说:“……想买瓶水。”
“嗯?”周烟浅歪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盯她,“要哪个牌子的?”
“嗯。”连晚点点头,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放在……里边的那种。”
女人的嘴角噙着笃定的笑,语气慢悠悠的:“就那么好喝吗?”
连晚的喉咙动了动,似乎是咽了一口口水。
“……很甜。”她干巴巴地说。
周烟浅偶一低头,就看见小朋友好奇地望着她俩,目光格外纯真。被这样的目光所注视,她的脸不知不觉也烧起来了:“……好。”
她应着,有些慌乱地别开脑袋:“那你跟我进去拿。”
周烟浅越走越快,连晚慢吞吞地跟在她后头,看着女人的身姿在日光里摇曳。
熟悉的仓库间,紧闭的门再一次被打开。
“姐姐好漂亮。”门一关,外头的光亮消失,眼前忽然一片昏暗。连晚的手心搂在腰上,特别烫,周烟浅敏感地一颤,就听见她凑过来,贴在她的耳边喃喃。
周烟浅终于被她抱上来,忍不住要笑,又作势要推她:“嗯……”
下一秒,她即刻被吻住,在喘息间把未说完的话补齐:“我看不是水甜,是你嘴甜……”
“都甜的。”惦记了一早上的小狗眷恋地蹭着她的嘴唇,笃定地点头。
两个人在货架间接吻,空气中满是浮尘,待久了鼻子都发痒。可她俩谁都不在意,只想紧紧地抱着彼此,尽可能地贴近,再贴近。
“…你早上走了,我醒过来之后很难过。”周烟浅埋头在连晚的脖子里,小声地说。
暖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地扑在耳畔,连晚难以控制地收紧了手臂。她轻喘着,抱着女人温热的躯体,终于得以感同身受到周烟浅一早上都想要黏着她的心情,拥抱,亲吻,fu摸,同床共枕,在这样亲密的力量面前,之前那些所有害怕被周烟浅掌控的恐惧终于被打翻重塑,连晚终于明白,她害怕的对象其实不是周烟浅,她只是害怕自己失去主动,最后一无所有。
可也唯有她能够让她重新认识自己。
那么,连晚模模糊糊地想。
现在,一切都找到了答案。
第29章 chapter 29
心念电转间,怀里的身体依旧柔软而温热。
“你弄疼我了。”
周烟浅把脸贴在连晚的锁骨上,缓慢,却又清晰地小声嗔道。
她撒娇似的说完这么一句。连晚就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手臂正不知不觉地在收紧,她的手紧紧箍着周烟浅的腰,甚至能够感觉得到她衣衫下的丰盈和柔软。
周烟浅还说:“你手劲儿好大。”
连晚听在耳朵里,默不作声,还是要把手臂合拢,周遭是黑沉沉的货架,仿若一个个沉默的观众,她侧着身子,要更紧地护住她,那些柔软和丰盈依旧在她怀里,像抱着一团棉花,一阵酥麻的颤栗,外头烈日高照,她一个人守着怀里的宝藏。
她一个人的宝藏。
周烟浅软声问:“你还要抱我多久啊?”
跟连晚紧张的姿态相比,她显得很放松,说话时,呼吸一下一下地打在唇边的皮肤上,气一拂就散了,水面上的波纹似的,这暧昧的吐息却一直赖着不走,湿漉漉的停驻着,正像连晚在过去无数个夜晚里有关于她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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