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后的告白(94)

　　手腕上的腕表显示，已经是下午七点钟了。
　　外面的天空已经变成了浅墨蓝色，小区里静的出奇，带着她们的家也一并安静下来。
　　桌上的饭菜从热气腾腾再到温热，汤也不再新鲜，汤面上蔬菜凝固住了。
　　“沈漾不会回来了。”许发凉想。
　　大概她们两人的出柜经历，都是一样的惨败吧。
　　如果说有不同，或许就是许蓉感同身受，没有把她这个不孝女儿怎么样，或者说是，许发凉这个换了个灵魂的女儿，到底对自己的“半路”妈妈没有多大的畏惧。
　　跟沈漾在一起，就没有见她哭过，所以许发凉也勒令自己，也要改掉爱哭的坏毛病。
　　只是生性情感充沛丰富，心思敏感的她要怎么强行压抑？她越不想动，胸腔里的情绪就拼命撞击她，就在她终于要忍不住，终于要软下身子哭泣的时候，客厅传来轻轻一声开门的声音。
　　许发凉猛的从桌上站起来，一路小跑到卧室，看到面色苍白的沈漾推门而入，抿着唇看着她。
　　她冲过去扑在她的怀里，把她上上下下都摸了一遍，确定沈漾身上没有什么伤痕或者不对劲的地方后，才松了一口气。
　　许发凉软软倒在沈漾怀里。
　　沈漾揽着手臂抱紧了她。
　　“我爱你。”沈漾在许发凉耳根边说道。
　　现在换成许发凉非常不安。
　　“嗯，吃饭吧？”
　　许发凉攥紧对方的胳膊。
　　“不了。”
　　许发凉身子一颤，慢慢从两人纠缠着的怀抱中脱身出来。
　　“为什么？”
　　她像连珠炮一般发射她一整天的愤恨与难过：“奶奶不喜欢我，没关系，我不去演这部戏就是了，我是影后，是视后，去接别的戏，她看不起我没关系，我可以拼命赚钱，爷爷不也同意了我们的事情吗？你现在，是要跟我……吗？”
　　分手两个字，她怕一从她嘴里说出来，便是盖棺定论了。
　　“不是，我只是离开你一段时间。”
　　沈漾看了一眼窗外，外面已经是黑色的天空，路灯亮起来，少有行人。
　　“你骗我。”
　　“我不会，你相信我。”
　　沈漾从沙发上拿起遗落在那里的电脑，夹起散乱的文件，有些失魂落魄地转身，从始至终不敢看许发凉一眼。
　　“我可以为了你跟妈妈闹翻，为了你不要自己的事业，为什么你就不能为了我也放弃一点东西呢？”
　　许发凉吼道，话音刚落，她似乎呛到了气，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的确不可以。”沈漾语气冰凉，她强迫自己狠下心来：“奶奶和爷爷，也是我的亲人。”
　　沈漾似乎想回头看一眼，却只是微微偏了一下头颅：“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医生说奶奶身体不好……我必须去陪着她们。”
　　“那我呢？沈漾，你是我在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对我而言，就算是妈妈也比不上你！”
　　沈漾依旧是背对着她。
　　“你的事业，你的表演，你的地位，是你这些年来的全部，或者说，是你曾经一辈子的求不得，为了我毁掉，实在太可惜了。”
　　她哽了一下，再开口带了一丝哭腔：“我会回来的，我不在的时候，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沈漾有些狼狈地夺门而逃。
　　许发凉咬着下嘴唇，唇上有丝丝缕缕的鲜血。
　　好吧，我就等一等你。
　　但是不要让我等太久。
　　虽然，我可以等你一辈子。
　　沈家别墅里，杜絮躺在一张太妃床上，枯瘦的手上插着针管。
　　沈漾面色如常地走进来，等私人医生给老太太量完体温，沈漾跟着医生来到门外，被医生劈头盖脸一顿指责。
　　“老夫人都这么大岁数了？你怎么敢那样气她？要不是我正好就在，老太太人现在在哪儿还不一定呢！你……大小姐，你不像是会昏头的人啊。”
　　沈漾结结实实挨了这一顿训，不反驳，只是问：“奶奶到底怎么了？之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么严重？”
　　私人医生长长地唉了一声。
　　“也不是怎么了，也不是有病，就是人就像一台机器一样，用久了，自然会发生故障，磨损，然后慢慢报废掉，老太太已经快九十多岁的人了，我说句不好听的，也许有时候磕着碰着，或者吹了一阵大风，可能也就……”
　　“唉。”
　　“老夫人……也就这一两年了。”
　　沈漾抬了抬眼皮：“我知道了。”
　　深夜的风有点凉意，沈漾坐在顶楼靠窗位置，看着外面的星河，难得璀璨。
　　“想小凉了？”
　　沈破满拄着拐杖，坐到一旁沙发上。
　　沈漾偏了偏头，算是打过招呼。
　　“爷爷，您这话说的……呵，我就没有不想过。”沈漾轻笑了一下。
　　“小凉善良，她会等着你的。”
　　沈漾呆呆看着窗外，似乎外面有某个人。
　　“您不用安慰我，换成是我，我也会非常生气。”
　　沈漾拉了拉身上的毯子，用力眨了眨眼。
　　“她会等你的，你听爷爷的，爷爷是过来人了。”
　　“还过来人？您不就有奶奶一个么？说的好像您当年是情场高手一样。”
　　沈破满嘿嘿笑了两声。
　　“当年爷爷还是土匪似的一个小兵，有一次解放了一座城，爷爷那会儿是班长，就带着人上了那里最好的酒楼，我们几个人五大三粗往那儿一座，你奶奶正好穿着旗袍穿着从楼上下来，把我们几个人的眼睛都看直了。”
　　“噗。”
　　沈漾终于笑了一下。
　　“我二十八岁了，她才二十二岁，过两年，我人老珠黄，她还是这个样子。”
　　沈破满佯装动怒：“怎么说话呢？当年你奶奶，四十多岁了，依旧被人叫姐姐，还有你妈妈，别人不都以为跟你是姐妹俩吗？”
　　沈漾又笑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她平静地说：“爷爷，您去休息吧，我没事。”
　　沈破满忧心忡忡地走了。
　　许发凉终究是没有绷住，在沈漾走后，她扑到床上，沈漾睡的位置，闻着她的味道，呜地哭着。
　　哭到累了，自动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许发凉早就虏获了沈漾，所以沈漾这辈子要不就是单身到老，要不就是两个人的一辈子。


第97章 离席
　　许发凉请假两天。
　　她在家里躺了整整两天。
　　期间随便吃点什么, 渴了喝点什么, 哭累了就睡去。
　　某个人没有联系她, 她也就很硬气地没有联系对方, 直到助理秀姐给她狂轰乱炸打了一小时的电话，才把她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炸醒。
　　“干什么？”
　　屏幕的白光在昏暗的房子里非常突兀, 刺痛了她很久没有见光的眼眸，许发凉狠了狠心站起身, 把一整扇窗帘全部拉开。
　　像她无数次起床时候一样, 外面的景色随着天气的不同而变化, 屋子里静谧地很，就连羊驼也闷闷地没有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突然少了一个女主人。
　　“凉啊……你……”
　　感受到秀姐的欲言又止, 许发凉这才发觉自己自己嗓子嘶哑地厉害, 她忙咳了一声，重新问了一声，依旧明显的中气不足。
　　“你还来拍《若微》吗？”
　　沉默了一会儿, 许发凉说道：“拍。”
　　许发凉能感受到对面长长出了一口气。
　　她满打满算，已经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 所以哪怕私底下发生了什么, 不管她心里有多难受, 也必须要珍惜自己的工作机会。
　　就如沈漾所说，她的事业，几乎是她这些年来的全部。
　　她在理智上理解沈漾。
　　“那就好啊，姐，别吓我！男主角也进组了, 另外，今晚上的风度慈善夜，两天前就给我们发了邀请函，这两天我一直联系不上你，去不去？”
　　风度慈善夜啊。
　　“去。”许发凉挂了电话。
　　犹豫了一会儿，给某个熟悉的号码发了一条信息。
　　【那个……你的东西，还要不要？】
　　许发凉不敢去沈漾的房间，里面有她的衣服，她的香水，她的化妆品，她的很多东西。
　　这些东西在沈漾眼里当然是没有什么价值的，她随时可以再买一套。
　　【封着吧，办公的东西我带走了，留下的东西也没什么用。】
　　对方很快就回复她了。
　　那就好，留在这里的东西，她也不想要。
　　有钱能使鬼推磨，许发凉现在也是千万富婆，一小时之后，小徐哥便给她找好了新房子。
　　许发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里有血丝，面容憔悴，不过幸好有粉底遮住了下面不正常的面色。
　　她一个人，也不能住下去了。
　　等一下离开之后，不知道多久还会回来呢？
　　许发凉把自己的银行卡，身份证，一些合同等放在自己的手挎包里，勉强对空气笑了笑。
　　许蓉很快就来了。
　　“想通了？”
　　许蓉站在许发凉对面，看着自己女儿的模样，眉头也拧了起来。
　　“妈，这段时间我就去剧组了，我现在得去参加一个晚会，羊驼就拜托您了。”
　　许发凉没有正面回答回答许蓉的问题，没有告诉对方自己是想开了，或者是不想开。
　　只是许蓉到底狠不下心和女儿一刀两断，许发凉退了一步之后，只是一个示好，就把她这个当妈的叫来了。
　　“嗯，你去吧，我一会儿把羊驼领回家，就帮你把这屋锁了？”
　　“嗯……就这样吧。”
　　许蓉看了这栋不算大却装潢精美的小房子，很多东西非常精致，崭新如初，就这样堆砌在这里，她有点舍不得。
　　不过她一个都不会带走，因为她很明白，某些物件沾上了某些人的气息，哪怕再好，都不想要。
　　羊驼似乎不领她的情，不太听话，砰砰跳跳撞碎了一个古董青瓷瓶，许蓉只好把碎裂的小瓷块扫在一起，再把拦腰斩断的瓶身提起来扔进垃圾桶，没成想断口处非常锋利，她只是轻轻扫了一下，食指就被划破一道口子。
　　许蓉无奈，只好先去找一点创可贴。
　　她本想给许发凉打个电话，想了想，还是放下了手中手机，女儿工作忙，当妈妈的总是怕打扰到她。
　　于是她走进一间卧室，想找找有没有类似卫生棉棒，创可贴之类止血的东西。
　　许蓉忍着痛拉开一个抽屉，用没有受伤的手翻找了一下，没有发现她要找的东西，正准备关上的时候，倏然意识到什么。
　　她猛的把抽屉重新拉开。
　　那一天沈漾找出这封信，拍下照片以后，最终没有把照片给许蓉发过去。
　　这封信本该永远得封存在这间屋子里，却终究还是被许蓉看到了。
　　命运捉弄。
　　八年足以将一个人的痕迹刻到另一个人的骨子里。
　　比如这万分熟悉的字迹。
　　书法家写字入木三分，廖往的字，能入许蓉的心三分。
　　许蓉捏着这封信，哆嗦着取出里面的纸，指尖在信纸上留下殷红的一点。
　　风度慈善夜。
　　依稀记得许发凉去年还是什么作品都没有的小新人，跟着导演来蹭一点曝光度，那时她一穷二白，负债累累，身上的大山可以压垮任何一个普通人。
　　今年，她拿了金狼影后，金驹提名，夺了视后，微博粉丝爆涨两千万，一部《秦宫传》让她家喻户晓，身价倍增，在其他人眼中，她一步登天，被不少人恨的牙痒痒，在同期演员中，她的光芒盖过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