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同风(17)
向来勤快的钟离然迈不动腿,穿着雪白的中衣躺在自己柔软的床上,感受着四周冰鉴传来的凉气,这才舒服的放松了身子。
顾思源靠着床头看书,见她这么趴着,提了她一把。钟离然手脚并用,整个人扑进了顾思源怀里,枕着她的大腿,将脸颊埋进了她平坦的腹部间。
没有侍女在身旁,钟离然也不摆着那张架子,难得的露出了孩子气的一面,她伸手揽着顾思源的腰,嗅着她身上传来的冷香,微眯着眼道:“顾思源,你在看什么?”
成婚之后,除非是必要场合,钟离然是很少喊顾思源为皇后的。她叫习惯了顾思源的名字,大婚之后就一直这么私下称呼她。
顾思源捧着书,没有看她,只应道:“看些杂记。”
钟离然点点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从顾思源怀里抬头,说道:“顾思源,别看了,我们来清点一下今日的礼单吧!”
她伸手,将顾思源的书取下,迎上了她懵懂的视线,双眼放光的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觉得心累,真滴累,要自闭了。
第20章 四.3
宫中大宴众臣来往的礼单向来都是交由皇后身边的女官整理,然后再交由皇后过目,才送入库府中。听闻钟离然这般提议,向来嫌麻烦的顾思源迟疑道:“礼单不是交由蓝采整理吗?”
钟离然看了她一眼,抬手捧住了她的脸颊,使劲揉了揉,皱眉道:“你怎么就这么懒呢。”
顾思源在她掌下哼哼唧唧吐了几个字,应得理直气壮:“我这叫各司其职。”钟离然才不理她,伸手拍拍她,下令让女官将礼单送了过来。
东西都送到了,顾思源倒也不好再推辞,只得让侍女抬了一张矮桌放在龙床上,摆上了笔墨纸砚。
矮桌上放了一盏油灯,葳蕤灯火前两人并肩坐在了一起。钟离然年幼,恰好能窝进顾思源怀里。这时候她就不嫌热了,靠在顾思源柔软的怀抱中,美滋滋地清点礼单。
虽说是射柳宴,可到底还有一个皇后生辰宴的名头在那里,大臣们赴宴之时都会随礼。除了珍宝之外,臣子们还会随礼赠送银两。
钟离然看着礼单,细细地告诉顾思源这些珍宝应该归入何处,又仔仔细细地算了白银黄金的数额,这才说道:“珍宝都入你的私库,日后好打赏人。这些黄白之物,我们三七分如何?你三,朕七。”
顾思源垂眸看着这孩子兴奋的模样,笑笑道:“都随陛下。”如此一来,射柳宴一事算是正式落幕了。
初秋过后,太阳一日比一日猛烈,直热得人受不了。原本就极度喜阴的顾思源越发不爱出门,除了早起给太皇太后请安外,几乎是整日都赖在有冰鉴的宸宫中。
钟离然见她如此悠哉,就给了她一些简单的奏章查看。顾思源看完奏章之后,就会看书。这时钟离然就换着花样折腾她,例如明明有伺候笔墨的侍人却偏偏让她磨墨。顾思源宠着她,都一一照做了。
这一日,两人将桌案搬到了宸宫内殿,脱掉了外袍坐在地上的蒲团上批复奏章。侍女们皆候在外殿,不敢入殿打扰。两人忙到一半,忽有侍女来报,说是钟离岱的道童携礼朝见陛下。
钟离然早些时日就得到钟离岱的来访书信,闻说她的道童前来,匆忙系了外袍从内殿中走出来。顾思源紧随其后,两人一同迎接了携礼而来的道童。
说是道童,却也不对。那是一个身穿青衣的女子,年约二十五六岁,容貌端庄,瞧着很是成熟稳重。
钟离然从未在钟离岱那处见过她,心生警惕,将顾思源护在了身后,板着小脸道:“你就是来给姑祖母送东西入宫的道人,名叫什么?”
她踱步到那女子身前的主位,拉着顾思源一同坐下。道人躬身行了一礼,言道:“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小道良夏,是师父的关门弟子,此番前来正是替师父献礼陛下的。”
这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很有风骨。钟离然想了想,问道:“你是那个在后山嶙峋山地替姑祖母种植苞谷的弟子?”
良夏拱手,点点头道:“正是在下。”
钟离然恍然大悟,倒是将此人与钟离岱书信中的描述对上了。于是笑笑,说道:“良道长辛苦了,不知那山上的苞谷如何了?”
良夏应道:“回陛下,山顶那批长势稍逊地里那批,但收成也还不错。从入春到现在,山顶一共分种了三批,三批又按照撒种密集,肥力等对照种植,得出了较为可靠的数据。”
这些钟离然听得模模糊糊地,她点点头,听良夏解释了一番对照种植后,这种苞谷能在楚国种植,且产量尚可的结论。
钟离然松了一口气,又问道:“那良道长觉得这些苞谷能在燕州嶙峋贫瘠之地,与澜州宁州等高寒之地种植吗?”
良夏拱手行了一礼,言道:“回陛下,这几处,尚需证据支持。但目前来看,此类作物可在我楚国推广。”
近十年来,楚国粮食作物产量大不如前,尤其是燕州等贫瘠之地,原本就不适合稻谷栽种的地方更是产量底下。钟离然之所以这么抠门,就是为了节省些银钱,用以保证民生。
若是这外来作物真能种植,无论多少,于燕州等地都是福音。
于是钟离然欣然道:“此乃我楚国福音,还请良道长给姑祖母带个话,朕还需要一些可靠的证据,才能推行此事。”
良夏讲话带到,又得了钟离然一番奖赏后,才无悲无喜地离去。
钟离然虽然早就得了这消息,可如今听良夏细细说来,还是免不了有些兴奋。她年纪虽小,可养气的功夫却比一般人好得多。饶是如此,回了内殿脱下外袍后,钟离然脸上却难忍喜色。
顾思源见她这么高兴,心里也迷迷糊糊地明白了她要做什么。她取过桌面上钟离岱送来的书信,自顾自地翻开,总算是明白了这“苞谷”的食用之途。
于是她坐下来,与钟离然说道:“姑祖母送了三车苞谷入宫,陛下要如何处理?”
钟离然想了想,说道:“就按照姑祖母说的吧,鲜嫩的直接煮食,剩下的晒干,一半磨成面粉,一半切粒,做成面条与糊糊,如何?”
还能如何,自然是全部都依照小皇帝的意思来呗。
顾思源见她穿着中衣在批改奏章,忽然想到了方才那良夏道长妍丽的面容,疑惑地问道:“陛下,那良夏道长是何人?我听她的言辞,在农学之中颇有见地,可不太像个太一观的修士。”
毕竟,许多太一观修士都忙着焚香祈福,甚少有关心农事的。
钟离然闻言倒是想起了一桩趣事来,停了笔与顾思源说道:“顾思源,你还记得朕与你说过的杜见月吗?”
顾思源点点头,小人精皇帝就板着脸与她说道:“这良夏道长,就是朕说的那位光禄寺良署丞的女儿。”
顾思源略吃惊:“唉?”
钟离然解释道:“良署丞虽然官职卑微,但这个女儿却是极其优秀的。她十七岁通过弘文馆考核,成为了弘文馆讲师,后入道,成为姑祖母的关门弟子,如今退了弘文馆的任职,跟着姑祖母专心学农。”
顾思源闻言,拧起了眉头,问道:“那杜见月又是怎么回事?”
于是钟离然就告诉她:“良夏任职弘文馆讲师的时候,曾经教导过杜见月,这杜见月约莫是对自己的老师动了情。然后良夏从弘文馆离职入道,杜见月与杜家闹翻了。”
这事说起来可是一件小事,可细细想来其中存在着许多猫腻。顾思源略一琢磨就想明白了,师生相恋这种事,在杜见月还在弘文馆念书之时于杜家而言是万万不可能发生的。
顾思源琢磨透了,又看了看撸起袖子毫无形象在批改奏折的小皇帝,神情复杂道:“那陛下又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小皇帝抬眸望着她,板着脸说道:“湘君告诉朕的。”湘君与湘夫人向来是处理情报的能手,这源州城的八卦就没有什么她们不知道的。
顾思源想,就连这种小事皇帝都知道,那么她入弘文馆一事,小皇帝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她拧眉,略有些犹豫说道:“那陛下,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来源州了?”
钟离然听到这句问话,略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顾思源,提高了音量道:“顾思源,弘文馆考核的入选名单是朕亲自过目的,你是不是傻了?”
顾思源还真是想岔了,她笑了笑,伸手扯了扯钟离然的袖子,柔声道:“那陛下,是什么时候起了心思想大婚的?”还在太一观演了场戏,让人觉得好生可怜。
钟离然哪能听不懂她话里话外的意思,看了她一眼说道:“朕承认,朕是看到你的名字才决议大婚的。朕说过了,朕不想跟不相识的人大婚。”
哪怕只是一场注定交易的婚姻,她也要对方心甘情愿的答应。不然这样的合作,毫无益处。
小皇帝应得如此坦诚,丝毫没有算计别人的心虚。顾思源看着她清亮的双眸,倒是有些无言了。
钟离然见她不说话,板着脸问她:“难不成,你现在反悔了?”想到这里,钟离然看了她一眼,提笔自顾自地改起奏折,说道:“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是顾思源说自己不想成婚,没有喜欢的人,钟离然最终才下了决定的。
顾思源听她这个语气,只笑着道:“倒是不后悔,只是陛下可否让我少看些奏折。”毕竟,当个皇后还真的挺忙的。
钟离然听罢,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顾思源,你怎么就那么懒呢!”顾思源笑笑,理直气壮道:“都说了,各司其职嘛。”
让她当个无甚用的大皇后,在宫中悠闲地度过一生不就好了嘛。可偏偏,又让她心有不忍,听了许多,又接着做了许多。顾思源莫名地想,这孩子可能生来就是克自己的。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顾思源懒懒散散地看完了余下的奏折。
作者有话要说:思思大概就是知道钟离然在装可怜却又对她不断心软的那种类型。
这就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了。
麦麦快点长大吧,想看你天天折腾佛系女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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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四.4
钟离然带着顾思源看完了奏折,将一些需要与朝臣共商的奏折挑拣出来,总算是忙完了一天的公务。
钟离然一日的行程很满,操劳完公务之后,还需前往校场练习武艺。天欲晚,风愈满,鲜艳的晚霞流淌在剔透的琉璃瓦上折射出动人的光辉。钟离然将窝在寝殿中的顾思源拖了出来,牵着她行走在漫长的回廊中。
夕阳的余晖将长廊的中两人携手的身影拉长,深深地映在了这金秋时分的宫廊之中。恢弘的宫殿中,并肩相携的两人就这么一遍又一遍地走过长廊,踏遍寒来暑往,春夏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