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在宋朝 上(177)
狄青用力点头。
马太过名贵,狄家庄只得一大户有,根本轮不到他碰。
但驴车的话,还是帮爹驾过几回的。
陆辞满意了:“那我抱你起来,你好自己上马去?”
狄青瞪大了眼,猛然后退几步:“公、公祖。”
对上陆辞探询的目光,他不禁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诚惶诚恐道:“不用抱的。”
陆辞默默地对比了下狄青和马背的高度,摇了摇头:“还是——”
话刚起头,狄青就双手搭在马鞍上,略微一使劲儿,整个人就腾空跃起,似一尾游鱼般在空中划开一道漂亮的弧度。
这矫健身影一闪而过,陆辞再眨了眨眼,就见到狄青稳稳当当地落在马背上了。
陆辞挑了挑眉。
这矫健身手,当初怕都能跟鸭王们一起捉蝗虫了吧?
陆辞天马行空的思绪,狄青自是无从得知的。
他虽是头一回跨坐在对他而言过于高大的马背上,能清晰感受到这匹马不耐烦的跺脚和甩尾,却一点也不慌乱。
……唯一能让他感到束手无策的,目前为止还只有陆知州。
就在狄青局促不安地瞎想时,陆辞也踩着脚踏,熟练地翻上了马背。
他理所当然地坐在了狄青后头,双手持缰时,还恰恰要将前面的小孩儿给环住了。
就在狄青浑身僵硬时,陆辞还笑着凑到他耳边去,低声调侃:“我还是头回骑马带人,却没想到是带了一只小狸奴。”
陆辞说话时,狄青只觉耳朵根被吹得软麻麻不说,让他脑子也跟着晕乎乎的,半晌才胡言乱语道:“噢,哦,是啊。”
万幸陆辞已将心思转到明澈的夜空中那一轮高悬的月牙去了,此刻正专心欣赏着不时藏入淡淡云雾的皓月,并未留神听他错乱的回答。
从官署到官学去,哪怕骑马,也得骑上好一会儿。
更别说陆辞驭马一向随性,都由着它那慢悠悠的步调来,此时就踱得更慢了。
然而狄青满脑子晕陶陶的,简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觉这马儿就跟腾云驾雾了一般跑得飞快,才一晃神,就到了官学的大门前了。
守门那人已是昏昏欲睡,听得马蹄声的靠近,也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狄青翻下马背时的动静,让他惊醒过来,下意识地问了句:“谁?!”
狄青已做好了要老实受罚的准备了,此时也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要开口回话。
反正不管是罚着站在学堂外头、还是抄书背书、或是被拿板子揍,他都是无论如何要来送陆知州一程的。
不料陆辞却还比他快上一些,笑吟吟道:“我这小友知我即将远行,特意送我一趟,现将人送归。因事出有因,还劳烦你在他夫子面前也帮着通融几句了。”
那人渐渐清醒过来,听得这一番话,不由面露狐疑,盯着狄青看了几眼:“你不是狄青么?何时跑出去的?怎么我没听说过这事?”
狄青面无表情道:“……我自己翻墙出去的。”
那人正要发怒,眼角余光就瞥到刚好被挂着的灯笼所透出的朦胧光线照到面庞的陆辞,那极其熟悉的轮廓,不由让他为之一愣。
“你……难道是……”他立马把狄青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瞅着陆辞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陆、陆知州!”
哎哟他滴娘啊!
这么高的官儿,他还是头回挨这么近瞧!
之所以能认出来,还是托陆辞偶尔会来官学巡视的福,但也只是远远看着,根本轮不到他去与陆辞说话,倒是因陆辞的俊俏模样太叫人印象深刻,才记住这脸。
陆辞对类似的反应已彻底习惯了,微笑道:“正是。”
“这小子竟然同您认识?”他不可思议地问了句,又忙改口,竭力摆出最和蔼可亲的态度来:“既然是去送知州,那你直接同我说句不就好了?哪儿能自个儿翻墙去,倘若不小心摔下去,摔出什么毛病来还得了!”
狄青还没听过他这般细声细气,愣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然而他最不喜欢的行径就是狐假虎威,最不愿意沾光的人自是陆辞。
单是进官学的恩情,就已够他还上大半辈子的了,哪儿还能再来一回?
谁知陆辞却是轻笑出声,也不作辩驳,而是默认了这人的小小误解。
甚至还在将要开口的狄青肩轻轻一按,制止了他要解释的行为,和颜悦色道:“那便劳烦你带他回去了。”
狄青被那人亲自牵着往门里去时,忍不住不断回头,想再看陆辞几眼。
他无比清楚,此次一别,再要相见,再快也是三五年后了。
出乎狄青意料的是,陆辞竟也未急着走,而是笑盈盈地站在原地,一直目送着他。
对上狄青悄悄往回看的目光时,陆辞不免感到有趣,冲他黠然地眨了眨眼,又亲昵地招了招手。
狄青眼被晃得一花,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等拐过一弯,看不见陆辞身影了,狄青才怅然若失地回了头,没精打采地由那人拉扯着走了。
陆辞又在汾州逗留了三日,将手头事务全转交完毕了,便终于决定启程,前往汴京。
至于他将要辅佐的这位东宫究竟是怎样的人……
他除了从小时看过的连续剧中,得出赵祯对‘包青天’无比包容,身世还带有‘狸猫换太子’这一传奇色彩、这两瞧着不甚经得起考据的印象外,可谓一无所知。
陆辞倒也不慌。
反正作为刚被确立的太子,虚岁也才八岁的皇六子赵祯,此时定然是被众星捧月,周边围满了对他充满期许的辅臣。
有那些个大佬在,根本轮不到他这工作性质接近于万金油,品级不过正四品下的左谕德来大放厥词。
他前期只要跟着划划水,重点是别犯大错,等慢慢摸清楚赵祯脾气,就可以考虑是否要再有动作了。
这么想着的陆辞,一路顺遂地到了汴京。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回家歇歇脚,就被提前几日就开始等在城门附近的王旦府里人,给客客气气地请走了。
风尘仆仆地来到久违的王相府邸里,看着下人们一个个魂不守舍,满是为府邸主人担忧的神情,陆辞心里就很是难过。
时隔一年,上回还能乐呵呵地‘算计’他的王旦,就已病得连床都下不来了。
却说王旦在强撑着处理了他最挂心的那些事务后,那口靠药提起来的气,就很快懈光了。
几日前,他还在中书省一如既往地操劳着时,整个人忽然就悄无声息地侧着倒了下去,撞翻了放在手边的笔墨,公文堆也洒了一地。
所有以为他已大好的人看见这幕,都彻底傻眼了,一时半会根本没有反应。
直到在一片混乱中,御医被请了过来,官家也急急忙忙地过来了。
只是不久之后,人是醒来了,但御医脸色却难看的很,带出来的,更是个不折不扣的噩耗。
——人别看精神不错,但其实已是油尽灯枯的绝境,随时都能撒手而去。
中书省当然是不能待的了。
明明早被王旦告知过,心里有了准备,可在看到干瘦如柴的王旦目光炯炯地要求将最后一份文书批完再被送回府上,那平平静静的神态时……
赵恒的眼泪当场就没能憋住,直接落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因是王旦在难得清醒时下的指示,陆辞甫一踏入相府,就被下仆们簇拥着进了后院,到了重病的王相所卧的寝房门前。
陆辞轻轻地吸了口气,亲手推门而入。
王旦已比前些时日去中书省的时候,还要再瘦上几分,全身几乎只剩下骨架了,此时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
唯有眼睛炯炯有神,还是陆辞记忆中的明亮。
他正温声同喂自己参片的下人说着什么,门忽被推开,明亮的阳光投射进来,让一直栖身于幽暗卧房中的眼一时间很是不适应,不免眯了眯,才慢慢地看了过去。
“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