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暴君的男妃(109)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嗡嗡嗡的声音才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温池听见自己木然的声音响起:“为什么?”
时烨垂下眼睑,静静地看着他, 那双漂亮的凤眸里无波无澜,捕捉不到任何情绪,他就这样看了温池很久, 才放下拦着温池的手:“今后的路还长, 只怕会多生变故, 至少本宫现在还不能要孩子。”
“……”温池端着避子汤的手有些颤抖,他看向时烨的眼神里溢满了无法掩饰的诧异,“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时烨说:“你也看见了, 要拿本宫性命的人很多。”
温池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理由,连带着说出来的话也抖得厉害:“可是没有人能伤害到你,不是吗?”
时烨轻轻摇了摇头。
温池睁圆眼睛, 胸膛起伏不平,尽管他那么努力地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他尝试了很多次,他还是失败了——他根本无法迫使自己冷静。
他也无法假装出自己很冷静的样子。
哪怕他再咸鱼再没有思想,也不可能完全不在意这件事。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时烨的脸, 盯了很久, 忽然扯着嘴角露出一抹自嘲地笑容:“不过是一碗汤而已, 太子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说罢,温池欲喝下避子汤。
然而时烨再次抬手拦住了他的动作。
温池憋着一口气,眼眶发红地抬眸看向时烨。
时烨被他看得愣了下,犹豫片刻,才开口:“本宫昨夜采取了措施,也没有留在里面,这避子汤伤身,罢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毕竟是头一回做这种事,所有流程都不熟悉,什么都靠自己摸索,为了避免出现纰漏,才亲自端了这碗避子汤来。
只是这一刻,他对上温池的目光——
不得否认,他有点后悔了。
也许他应该听从天意。
曾经的他从未想过拥有一个孩子,直到不久前温池骗他说有孕了,他喊来花子藏拆穿温池的谎言。纵使他知道温池说了谎话,但不可否认,他心里还是产生了一丝希冀。
他希望温池没说谎。
他希望花子藏说温池的确怀有身孕。
不过他把这些小心思隐藏得很好,完全不给它们生根发芽的机会。
因为他明白——他本来就是最不该出生在这世上的人,他不该长大,不该回宫,更不该有自己的后代,也许他的孩子注定会步上他的后尘……
要不是温池的出现,他甚至该孤家寡人地过完这些年,然后死在那个人手里。
也是因为温池的出现,他才有了活下去的欲往,他才有了和那个人斗争的想法。
倘若老天一定要让他有个孩子,纵使那个孩子生下来有缺陷,他也会欣然接受。
时烨的思绪百转千回,有两种力量在左右博弈。
最终,还是感性占据了理性。
时烨吸了口气,正要说话,却见温池一巴掌拍掉他阻拦的手,紧接着仰头将整碗避子汤灌了个一干二净。
温池把小碗朝下,动了动手腕:“喝完了。”
时烨没说话,怔愣的目光停留在温池嘴角沾着的褐色汤汁上,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想起温池抹去那些汤汁。
哪知道温池瞬间察觉到了他的意图,赶紧又往后面退了退,温池动作粗鲁地用手背在嘴角抹了抹,把白瓷小碗啪嗒一下放在桌上。
“我想休息了。”温池撇过头,避开时烨的视线,排斥的意思很明显了,“你快走吧。”
时烨道:“我……”
温池打断他:“你走吧。”
时烨端起被喝得干干净净的小碗,他看着小碗出神,用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我对不住你。”
说完,转头走了。
温池就站在原地,麻木地看着时烨走出房间,并顺手带上房门。
咔嚓一声轻响。
就像是把温池思绪拉回来的绳子,一直在他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再也包不住了,前仆后继地滚出来。
他以为时烨想要孩子,以为时烨喜欢孩子,以为时烨那么急切地喊来花子藏以及时烨写下的“天道酬勤”都代表着他对孩子到来的期盼。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他才发觉——也许时烨并不是在期盼孩子的降临,而是在恐惧孩子的降临。
所谓的“天道酬勤”也只是心有余悸的玩笑而已。
温池慢慢地坐到椅子上,仿佛连屁股上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他看了眼刚才放过小碗的地方,有几滴汤汁溅在上面,变成了深色的水痕。
他看着那些水痕。
看了很久。
然后他抬手抹掉脸上的泪痕。
“算了。”温池自言自语地说着,“没必要。”
以他现在的情况,指不定孩子生出来也是跟着他一起受罪。
-
温池安慰了自己一宿,也一宿辗转难眠。
两天后,他出现在刘德面前。
向来成熟稳重的刘德在瞧清楚他的模样后,冷静的表情逐渐裂开了。
“温公子。”刘德表情复杂,欲言又止,“若是你还没休息好的话,我允许你再告假几日。”
温池顶着一双熊猫眼,无精打采地摇了摇头:“我们开始吧。”
刘德还想说什么,却见温池似乎不想再说起这个话题,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劝慰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许是温池颓靡不振的模样让刘德动了恻隐之心,之前恨不得拎着条鞭子督促温池训练的刘德竟然在一天之内让他休息好几次。
可是温池不想休息,只要停下来,他的大脑就会开始胡思乱想,他宁愿自己累一点,累了就不会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于是最后的局面变成了刘德强制温池休息,温池却不愿休息。
两方各执一词,僵持不下。
左枝抽了空下来看看,就看见温池和刘德面对面而立,犹如两只好斗的公鸡似的,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刘德那人也就罢了,最令左枝感到惊讶的还是温池。
她记得温池一直无欲无求,只要给他话本和食物就能在一间房里待上好几日,对习武一事更是没有任何想法,之前的温池何时这么积极过了?
左枝压下心里的惊讶,走过去打了个圆场——她自然是替温池说话。
“温公子想练便让他练,你好歹是个半路师傅,哪有师傅阻拦徒弟学武的道理?”
“嗐,我这不是担心他吗?”刘德看向又心不在焉不知神游到何处的温池,长叹一声,“我认为他需要休息。”
刚才温池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这会儿倒是听清楚了,赶紧摇头,一本正经地反驳道:“刘德哥,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不需要休息。”
刘德:“……”
左枝对着刘德笑了笑:“看吧。”
“也罢。”刘德妥协了,“温公子难得有这样的上进心,也许我不该阻拦他。”
-
温池又在这里住了快十日。
不过自从那夜他喝下避子汤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时烨,伺候他生活起居的左枝和婢女们也不会主动说起有关于时烨的任何事。
时烨仿佛只是短暂的出现过一次似的,来得快,走得也快——比风还潇洒。
温池为了不让自己想起那个狗太子,只得拼了命地学武,终是皇天不负苦心人,他的进步有那么一点点明显了。
“刘德哥,你看见了吗?”温池跑到石桌前,上上下下又左左右右地把熄灭的白色蜡烛打量了一遍,兴奋地转头看向刘德,“不是风吹熄的!是我弄熄的!”
刘德站在他身后的不远处,双手抱臂,脸上难得浮现出一抹欣慰之情,他点了点头:“很好。”
温池第一次受到刘德的夸奖,简直高兴得找不着北,一张白皙的小脸都快笑开花了,他又兴致冲冲地跑向刘德,像条开心的小狗一样围着刘德转来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