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废话,转身背锅(134)
周宴红了眼,猛地挥刀。
看着那瞬间逼近的寒刃,温衍觉得自己没把握好力道,这心可能扎得狠了,所以周宴礼尚往来,要扎穿自己的脖子。
看来这个位面要死遁,温衍心想。
也好,等到右相醒来,他自会替楚怀瑾将背上的锅甩干净,还这云楚的小皇帝清白和解脱,也还给天下人一个真相。
可温衍迟迟等不到周宴的匕首落下,只听到一声“庭璋,够了。”
温衍睁开眼睛,就看到周宴的匕首被萧衡震落在地,周宴被冲得后退了几步,来不及收势便撞上屏风。
“轰——”的一声,屏风倒地的瞬间,带起的冷风将榻边唯一的烛火吹熄,四周陷入一片浓重的黑。
黑暗中,温衍的手腕被人握在手心,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强势,那滚烫的温度让温衍打了个战栗。
楚怀瑾天生体寒,再加上毒入心脉,即便是洪炉般的三伏天都要多加一件单衣,更别提这样的数九寒冬,身上几乎就是凉如冰霜,这陌生的温度让他有些冻僵的思绪都清醒了一些。
可是下一秒,温衍就暗叫一声不好。
萧衡在探他的脉搏!
他想要收手,可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温衍知道事情要糟,这几日心神俱疲,吃药的频率快了、次数也多了,但这药丸本就是大毒大补之物,吃多了身子蛀空得越发厉害,于是这几日他便假借发热的名义寐了几天。
楚复没工夫管他,朝臣多多少少知道丞相被处决了,人人自危,更不敢在他跟前晃,所以也省了吃药的功夫。
偏偏,撞上了一个萧衡。
温衍长叹了一口气,现在他就是砧板上的鱼肉,萧衡怕是一只手就能碾死他。
就在温衍准备接受来自大|佬的藐视和毒打的时候,却听到萧衡贴在他耳侧说了一句:“告诉我,楚复对你做了什么?”
温衍心神猛地一震,他有些不敢置信地偏过头去,可是除了一片肆意的黑暗,他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萧衡的神情,甚至看不清他的轮廓,可是莫名的觉得很安心。
就好像…跟前的就是严起。
那些疲惫和疼痛在这作祟的猜测中野蛮地疯长,逼红了温衍的眼眶。
他觉得还是高估自己了,他不想工作,不想做任务,只想谈恋爱。
萧衡不知道楚复对楚怀瑾做了什么,这人的脉象……微弱到几乎探不见的地步。
他下意识收紧了手,可是听到楚怀瑾一声吃痛的闷哼,又小心地卸了几分力道。
萧衡觉得有些好笑,连他自己都被自己吓到了,在看到楚怀瑾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他唯一想做的竟然是把他抱在怀里。
楚怀瑾处决的密旨下的太快,又被楚复压着几乎没有走漏一点风声,萧衡迟了一步,收到密信的时候周原已经被处决。
那个时候,萧衡最想做的就是杀了楚怀瑾,什么忠君什么道义,安在楚怀瑾身上就是一种糟践。
他不在乎这个江山姓什么,姓赵、姓钱、姓孙、姓李都无所谓,他只要楚怀瑾和楚复的人头去祭了他师父的牌位。
萧衡派了大批眼线守在渤水、乱葬岗等一切地方,他没救下周原,但拼死也要让他入土为安,可是当影卫在渤水带回周原尸身的时候,他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
尸身很像,但却不是师父。
萧衡可以肯定如果不是尸身被掉包了,那就是有人偷梁换柱救走了师父,但是除了他和周家人外,萧衡找不出第三个需要掉包尸身的人,哪怕有人想保,也没有这个能耐。
朝堂百官早就姓了“楚”,却是楚复的“楚”,而不是楚怀瑾的“楚”,可是能在第一时间掉包师父尸身的,除了皇城中的人外,其他人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连他自己都是动用了所有人马才堪堪在最后一刻将师父的尸身敛下。
萧衡将所有因果理了一通,发觉其中蹊跷太多,楚皇下密旨前曾走了一趟天牢监、回来之后立刻处决了右相、亲自监斩……所有事情都发生在转眼之间。
楚怀瑾太急了,急到……就好像在掩饰什么。
萧衡觉得有什么东西将现未现,所以他亲自来试楚怀瑾,可后来的事是他没料到的,包括在宫墙外遇到周宴,包括在灯下看到那人眉眼时候的心悸。
他不想让周宴搅这一趟浑水,但他太了解这人的脾性,自己拦得住一次,拦不住第二次,与其放他一个,还不如护在自己身边,他已经让师父身陷险境了,决不能再叫周宴有一点闪失。
从进门的那刻起,萧衡视线便没有离开过楚怀瑾,直到周宴的刀刃只差毫厘就要落在楚怀瑾身上,萧衡在那人眼中看到的竟然只有解脱和隐隐的……笑意。
萧衡就知道自己找到了,一切因果的源头。
门外传来老太监尖利的喊叫声,萧衡随手掷出一个引火石,堪堪擦过灯芯,微弱的火光便燃了起来。
火光零星,却足够他看清这人的脸了。
温衍不知道萧衡这不痛不痒的眼神算什么,明明门外的老太监已经要闯进来,温衍没法子,只好往窗外不住瞟。
这些年楚怀瑾心思重,一点动静都能让他大发雷霆,所以换了个偏殿睡觉,表面讨个清静,实际上是因为这里视野最复杂,易藏易躲,同时也容易跑。
萧衡想“找死”,但温衍却不能让他死,所以必须引他一条生路。
别人要杀我,我却还要想法设法不着痕迹的救他,我真善良,温衍玩笑着想着。
幸好萧衡够上道,果然上钩,就在温衍长舒一口气的时候,他发觉萧衡竟然俯身将他也抱了起来!温衍哪怕有一点气力他都会抓着萧衡领子大喊一声:大哥!你在逃命!快醒醒!
萧衡看着小皇帝睁得圆滚滚,透着半骨子天真意味的眼神,心头一软,起身的瞬间,看着小皇帝身上单薄的中衣,斟酌了片刻,还是连着被子一同掳走。
身后跃窗的周宴不可置信地看着萧衡,哑声道:“子桓?你护着他?”
“我不是护着他,只是时机不对。”萧衡回道,“杀了他有用吗?楚复呢?”
“但凡有一点法子,我们也不用出此下策!现在还有收手的余地吗?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人都昏庸至此了,还能求天赐个什么狗屁时机?”
萧衡没有回答他,只是摇了摇头。
周宴发觉他看不透的不止楚怀瑾了,现在还有一个萧衡。
萧衡低头看着怀中合眼丝毫不慌的温衍,觉得有些好笑,轻声开口:“陛下不喊护驾吗?”
温衍连眼皮都没眨,兄弟,我喊不动了,我怕张口溅你一身血。
“你刻意引我们一条出路,为了什么?”萧衡的声音很轻,顷刻冻碎在寒风里,可温衍却听了正着。
温衍这才慢慢睁开眼睛,没有回答萧衡的问题,良久,才讽笑说了一句:“戮征将军这是打定主意要以下犯上了?”
夜正深,夹着一点细碎雪沫的冷风刺的温衍骨子都发凉,他忍不住咳了好几声,绞地五脏六腑生疼,喉头的腥气没稳住,几丝鲜血顺着嘴角渗了出来。
腥气很淡,加上拂面卷过的风,似乎什么都不能留下,可萧衡对这气息太熟悉了,几乎是瞬间就有所察觉,他心一沉,楚怀瑾的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要糟更多。
“好了,不要说话。”萧衡冷声回道,声音里多了几分狠厉的意味。
让我说话的是你,不让我说话的也是你,温衍咬牙,偏不如他愿,硬撑着几分薄气,“萧衡,你真当天高皇帝远,朕就办不了你?”
“楚皇既已认定我是个乱臣贼子了,也不差这么一时半刻。”萧衡颇有些没心没肺地说着。
温衍正欲开口,可萧衡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紧接着说:“臣自小学的就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只是臣有一事不明白。”
“敢问楚皇,这个‘君’究竟姓甚名谁?是你楚怀瑾?”萧衡一顿,再度低头看向温衍,“还是那楚复?”
温衍喉头滚了滚,最终总结为两个字:“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