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刹那,祁棠似乎在重压下被某种难得一见的冲动情绪点燃,非常想违背自己平时冷静平淡的形象,直接把手机砸出窗外。
能把神经和肋骨捏紧的情绪不断翻搅,像是在龟裂的心底燃起焦烧破碎的火焰。
祁棠很少在婚姻里表露情绪,他不查岗,也不轻易碰宴任的手机。
隐私被控制在相当透明又合理的地步,因为他们同样都是老总,没有必要什么事情都事无巨细了解清楚。
但这样的结果显而易见,他对宴任究竟是什么时候萌生了出轨的想法,是什么时候和安子然愈演愈烈根本一无所知。
特斯克的圣诞卖场,这个被誉为“黄金熔炉”的地方,戴着口罩的名流和高级富人来来去去。宴任周身的事没有映入他的眼底,只有中断的通讯声勾起宴任的笑意。
安子然戴着口罩和墨镜,依恋地和他站得很近。
“宴哥,棠哥说什么呀?”
宴任瞥了一眼安子然,把手机锁屏,“他说,越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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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意趔趄地埋入心底,像是裂隙或者废墟。
但在这样剥落的感受里,祁棠又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如释重负。
不需要继续扮演相敬如宾,不需要在心情不佳的时候维持妥善的表象。
不管离婚与否,身处已经无能挽回的涡流中,他们的确走到了婚姻的尽头。
终于用两双手,一齐把错误埋进了坟墓之中。
“祁总,按您的意思去查了。”洪田方说道,“安氏的职员吴升还没辞职,您觉得他……”
祁棠微微摇头,“没什么,他没有问题。”
洪田方点点头,“夫人那边打电话来说您下班前给她回个电话,今天不要加班。”
现在也差不多到了下班时间,祁棠直接把电话打给了欧阳颜。
“小棠,小宴的姑姑来我们家了,说圣诞前提前一点回来,你下班没有?”欧阳颜的言语里满是笑意,祁棠还听到她嗑瓜子的声音。
“马上。”祁棠道。
电话里传来宴任的姑姑,宴绅合的妹妹宴淑阳的声音,“小棠还没下班?”
欧阳颜道,“说马上就下了,那小棠你快点,我们都等着了。”
祁棠收拾了一下文件,让洪田方把陈岳在项目内出现的问题送去法务那里。
时间很巧,上次重生宴淑阳回国,他们要去和宴老爷子吃饭。现在还是宴淑阳,但宴任不在国内,祁棠从心理上就觉得轻松了很多。
洪田方把祁棠送到祁氏宅邸,还和出来迎接的欧阳颜打了个招呼。
祁云昌坐在客厅,脸上的笑意满含关切,他不多说,只是示意祁棠坐。
“爸。”祁棠换了拖鞋,把外套交给佣人,走到沙发边坐下,“小玫还没回来?”
“小玫再一会就到了。”祁云昌道。
欧阳颜从厨房出来,在祁棠身边坐,“累不累?我让阿姨熬了一点甜汤,你先喝一口。”
祁棠接了过来,“还好,事情不算太多。姑姑呢?”
“上洗手间呢。”欧阳颜刚说完,宴淑阳就从洗手间里出来了。
看到是祁棠,宴淑阳快步走了过来,用刚擦干却还是微微潮湿的手在祁棠脸上捏了两下。
“小棠没怎么变啊。”宴淑阳笑眯眯道,除了眼尾的一点细纹,她保养得年轻而温润,“听你妈说你现在事情越来越多,我还给你带面膜了——”
“我不用那些。”祁棠微笑道。
“皮肤好的人就是这么任性。”宴淑阳坐在祁棠的另一侧,仔细打量了他一下,“对了,小宴什么时候回国?”
祁棠面色不变地答道,“圣诞前就回来。”
宴淑阳点了点头,向窗外的跑车看了一眼,“小玫的车啊?”
祁玫应声而来,飞一样冲进家门,“姑姑——”
祁棠扭头看向门边,祁玫似乎没想到她哥回来的比她还早,脸色略微一僵。
姑姑坐在沙发上,祁玫快速蹬掉名牌鞋,穿着袜子扑了过来,从后面抱住宴淑阳的肩膀,“姑姑啊!”
姑姑完又不说什么,含含糊糊抱着宴淑阳一副小熊的样子。
祁棠拍了拍祁玫的手臂,“谁开跑车回来的?”
祁玫偏着头,一脸无辜地看着祁棠,“司机。”
“哪个司机?”
祁玫转向宴淑阳,要她救场,“姑姑几点到的?”
“一两个小时前就到了。”宴淑阳心领神会,“你今天怎么也这么晚?”
祁玫没考驾照,偷开跑车的事差点被祁棠知道。
“导员嘛。”祁玫随口应道,“临时开会,事情很多呀,烦死了。”
几个人在沙发上坐了一会,祁玫和宴淑阳的共同话语最多。
宴淑阳是宴任父亲的妹妹,早年就和她联姻的前夫离婚,现在久居U国,偶尔回来,男友清一水全是赛车手。
祁玫对这种生活分外仰慕,两个人从国际大赛直接聊开了。
“吃饭,吃饭。祁玫,把拖鞋穿上。”欧阳颜吩咐道。
祁玫粘乎乎地松了手,亦步亦趋跟着宴淑阳去洗手。
吃饭的时候,宴淑阳若无其事又明里暗里打听了一下宴任的情况。
“安氏是不是有个小明星,和小宴有点来往?”
祁棠没想到宴淑阳会提起安子然,但也只是稍稍一笑,没有多说。
他的反应相当平静,淡然又不受影响的样子让宴淑阳敏锐地觉察到一些分离的预兆。
就好像已经打定了主意,所以对这些小小的风波并不在意。
“哪个小明星?”欧阳颜问,在“抢鲜”爆料安子然和宴任之前她确实不太清楚,放在现在的时间点上更是没有关注。
“安子然。”宴淑阳说完后看了祁棠一眼,“没什么,我随口问的。”
吃完饭后祁玫拉着宴淑阳和祁棠一起看电视,电视上正在播放晚间的狗血剧,主角享受着婚后的蜜月。
回归家庭环境里,这是祁棠重生以来,过得最轻松的一次。
祁棠的目光往厨房看去,欧阳颜难得在削水果,祁云昌在旁边洗,两个人低语着,挨得很近。
没有佣人去打扰他们,脱去祁氏的光环,他们是一对亲密而普通的夫妻。
向宴任出口的话语像是给自己减负,如果此前他知道自己会这么做——不顾后果把离婚的想法提出,他一定觉得不敢置信。但现在他只感觉到精神上释压的放松,虽然宴任在19年毫不知情。
承认他们之间没有斡旋的余地,避开宴任,不接受缓和的条件。
如果他们早几年离婚,是不是对彼此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祁棠看着电视,但心思全然不在上面。祁玫偏过脑袋,靠在宴淑阳身边。
“姑姑,你现在还有被催婚吗?”
“没有。”宴淑阳笑起来,“我爸和我哥倒是很想让我稳定下来,但我觉得现在的日子很舒服。”
“你现在的男朋友是谁呀?”
宴淑阳说了一个英文名,祁玫羡慕地连叹好几口气,“还是不结婚好,万一结了婚关系不好怎么办?”
祁棠没有吭声,只是在心里泛起微微苦笑。
“怕什么。”宴淑阳揉了揉她的脑袋,“关系不好就离婚吧,离婚也开心啊。”
祁玫托着下巴问,“总是有各种各样不好离婚的理由吧,非要离婚的理由有什么呢?”
祁棠偏过视线,平淡开口道,“没有感情了。”
宴淑阳扭头看了祁棠一眼,对视里像是把无声的讯息一瞬交换,“……嗯,差不多。”
祁玫笑起来,“怎么说得这么轻松啊,哥?”
电视里的主角正轻轻亲吻,祁棠的目光微微下瞥,看向祁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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