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自己鸦青色的大氅披在楚歇身上,为他系好领口处的带子,指节却不仔细拂过脖子上的伤口。
江晏迟眼底光芒渐深。
“你刚上过药,走动不便,我抱你去。”
江晏迟扶着他的手绕过自己的脖子,那轻如纸鸢的身子一抱就起,“你放心,我不看你。”
月色如霜,撒在青砖白瓦上。
楚歇被江晏迟扶着,缓着步子在花园里散布,松一松筋骨也好。这要换了白日里,他不让人捆着楚歇都是好的,更别说敢放他出来走动。
江晏迟无比珍惜这安宁的片刻。
恨不能一路走到天明。
“殿下,你喜欢我吗。”
月下对影成双,楚歇步履停下,假山后水汽寒凉沾湿他的鞋尖,晕出一小块暗色。
“嗯。”
“殿下真的了解我吗。”楚歇眼神里没有退缩,外柔内刚,“殿下对我的感情,真的是喜欢吗。”
江晏迟似乎猜到他要说什么,笃定地回应:“自然是。”
“不是。”
楚歇摇头,“殿下自冷宫出生,自幼不受人待见。我是鲜少地对殿下看顾之人。殿下将对这份善意的贪恋,误以为是喜欢。”
“见着了就要抓住,抓住了就不肯放开。”
月色被云雾遮掩,地上的影子模糊不清,就连眼前人的脸色好似也晦暗起来。
“殿下这种根本不是喜欢,只是瞧见的好的东西,想占在身边罢了。”
江晏迟怔住。
“不对。”他着急地反驳,“你怎能如此想我,我知道你过往吃过很多苦,如今我不是想占据你,我是想保……”
“殿下对我的这种纠缠,和心悦一只小猫小狗,有什么分别。”楚歇自带着几分清贵之气,水面上的倒影被涟漪打碎。
第46章 首发晋江
当然有分别。
江晏迟不曾想他竟还有这种误会,碎步急急,绕到楚歇身前,一双漆黑的眸子委屈得发红:“我自是喜欢你的。不是对小猫小狗的喜欢。阿牧,我……”
楚歇冷淡地退了半步:“殿下,我不是阿牧。”
那声音似有化不开的清寒。
“我是楚歇。”
“即便并非小猫小狗,殿下可要想清楚了。你只要将我拦在这上京城里一日,我只会给殿下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他自觉自己说的十分在理,一语点破江晏迟其实不必如此自寻烦扰。
果真见到江晏迟眼神有些变化。
楚歇对自己的劝服人的话术很有自信,自我感觉拿捏住他的短处了。
于是再添砖加瓦。
“白日里的那个‘楚歇’,很不好对付是不是。”
那眼光淡淡的。
见火候差不多了,楚歇说出自己最终的目的。
“殿下,将我送回北境吧。”
剧情我也不是非走不可,好歹让许纯牧呆在我身边,让我确保自己能护得住他。那江景谙我也不是不可以放过。
楚歇体谅小太子作为主角必须保住事业线的苦衷,也愿意退让一步。
毕竟他要的只是保护许纯牧以求回现世,不是非要搞得小太子举步维艰,国破家亡。
“北境?”江晏迟反问,又回想了一下,喃喃,“想去北境的那个竟是你么。”
他原本还以为是白日的楚歇因想杀死许邑才千方百计去的北境。
却没想到对自己提出这个诉求的会是阿牧。
江晏迟想起来,楚歇下葬许纯牧将他带去北境的时候,正是夜里。
那许纯牧见到的也是夜里这个阿牧了。
如他所言,白日里的楚歇这样难对付,许纯牧那君子如玉一般的性子,是怎么压得住白日里那个楚歇的。
太多的问题压在心头,让江晏迟忽地混乱了。
只能先问他的目的:“你想去北境做什么。”
楚歇被问倒了,胡诌了两句:“我不喜欢上京城。去北境,好歹许纯牧……”
听到那个名字从楚歇口中蹦出来,江晏迟心中生出些许不快,皱着眉说:“你就那般信他。你可知许邑……”
“许邑是许邑,许纯牧是许纯牧。”
楚歇半真半假地感慨,江晏迟要目的,他就现场编一个,“天下虽大,但我被口诛笔伐时,在棺前护我的只有他。我能信的,也只有他。”
这话语里婉拒的意思已经很明了了。
可江晏迟好似听出了什么弦外之音,脸色登时一变。
眼底染上些许阴鸷。
“你,你该不是要同我说,你和他……”
楚歇反应很快,知道太子这小脑袋瓜里天天装的都是情情爱爱,三言两语又不知道能脑补出怎样一场爱恨纠葛的大戏来。
忙不迭地打断他的遐想。
“殿下误会了,我和许小侯爷不是那种关系。”他解释得明白,“我不喜欢男人的。”
这一句解释,倒是让江晏迟的心起起落落。
像是从一处冰窟,坠往另一处。
但是眼神还是变得温柔些,有些勉强似的扯起嘴角,“你若只想过安生日子,何必要去北境。我也可以……”
“我只想去北境。”
楚歇重复强调。
似乎不想再多做解释,也没得商量。
他虽言语温和,性子良善。
可说起话来那种柔中带刚占据主动权的气势,倒是和白日里的楚歇一模一样。
总归是极有主意,且不肯退让半步的。
一个色厉内荏,一个外柔内刚。
尽是出的难题。
江晏迟拿哪个都没办法,只能先拖延着:“我会考虑的……”
见他有些蔫儿,楚歇心中有些不忍。想着好歹也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崽子情窦初开,就遭遇这样的泥石流场面。
怕不是以后都要有些阴影,不敢谈恋爱了。
回头自己做完任务拍拍屁股走人了,江晏迟心生阴影皇帝不当出家了可怎么好。
好歹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
楚歇见他耷拉着眉眼的模样,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才发现他竟比自己还高上些许了已经。
“殿下,您还小,以后定会遇上两情相悦的。”
说罢转身欲走,却被身后人捏住袖子。
楚歇愣了。
江晏迟红着眼睛,声音都哽咽了。
“没有了。”
他说,“没有别人了。”
“怎么会没有,我们殿下生得好看,文才武略都……”
江晏迟只拽紧了袖口,执拗地重复:“不是你的话,也再不会有旁人了。”
听着那抽噎,楚歇头皮发麻。
就是这一下的犹豫,小太子从身后抱住自己,下巴靠在肩上却不使劲,楚歇感到脖颈处一片湿润:“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你不要走,好不好。”
“我知道上京城你不喜欢,可你留下来,好不好。”
留下来,好不好。
这一句诘问,让楚歇心口猛地刺痛。
江晏迟察觉怀中人像是受到什么惊吓,本是温顺的,一个激灵挣开了自己的怀抱,回过头来,“殿下,你将来是要当皇帝的,这样扭扭捏捏像什么……”
江晏迟却顺势凑近了,二人身高想当,他一手抓着那人胳膊拉近,将额头抵在他额头处,另一只手扶着肩,呼吸近在咫尺却没有更逾矩的行为。
月下二人身影交叠,霎时间竟似交颈而卧,令人生出一种缠绵悱恻的错觉。
鼻尖蹭了一下。
“我不想当皇帝的。是你把我推上这个位置。楚掌印,你要负责任的。”
“我……”
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红彤彤的,带着些薄怨,又掺着些期待。
此情此景,倒真像自己是个薄情郎一般。
“你这成何体统……”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体统。”江晏迟将人更拉近些,试探性地将眼神垂下,落在他的唇上,作势要凑近,“你跟我说过那么多大道理,可我根本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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