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磡想抽出手,被握得死紧。
轻浮!
沈磡心想,他过了三天才得知父亲派了狼狗过来追顾长衣,沈磡跟它交过手,那条狗鼻子极灵,生性凶猛,找到猎物心情不好就扑上去一口锁喉。
顾长衣到底是因为跟他的婚事才逃婚的,他怕顾长衣应付不来,亲自过来护送。找顾长衣实在太简单了,暗卫说她跟着穆兴文坐船离开,再从穆兴文嘴里套出顾长衣的方向,一下子就找到了。
沈磡脸上作了伪装,不怕被认出来:“放手。”
顾长衣放下树枝,“对不起啊,我以为你是鬼来着。”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半个包子,吹了吹,借着揣进兜里的动作扔进无涯境,不能吃了以后喂狗也好。
沈磡一言不发地坐到另一头。
顾长衣察觉到这人十分冷漠,不愿自讨没趣,安静地盘腿坐在炕上。
山里蚊虫多,顾长衣换衣服的时候被咬了好几个包,隔着衣服总搔不到痒处。
他干脆撸起裤腿,难以忍受地在膝盖侧边抓了抓,恨不得抓出血。
一旁的沈磡:“……”
修长匀称的脚踝不盈一握,在昏暗的土房子里像莹润的珍珠。
顾长衣恰好穿得是湖边那件红裙,沈磡眼前顿时浮现似曾相识的一幕。
沈磡抱臂看着窗外,冷酷无情地吓唬道:“京城那边有人逃婚,家里人带了十九条狼狗来追,沿途闻到荤腥就垂涎三尺,聚而攻之,你一个人赶路,肉包要么吃了,要么扔了,别带身上。”
“十九、九条……?”
“嗯。”
顾长衣无心再抓痒痒,放下裙子,握住脚腕子坐着,小脸凝重。
沈磡:“出门别带肉包就行。”
沈磡也不算骗人,荒郊野岭的,顾长衣一个人搁这啃肉包,味道指不定引来什么猛兽。
顾长衣欲哭无泪,那是肉包子的事吗!
我他妈就是那个肉包子!
狗鼻子那么灵,他还能逃得过吗?不行,他得马上走得远远的。
顾长衣慌忙中想起这个人鬼魅般的身影,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绝顶轻功?
“他刚才提醒我不要带肉包,应该不是坏人,如果他愿意帮忙带一程……”顾长衣脑子转得飞起,看向沈磡的眼神就像看活菩萨。
“兄台贵姓?”
沈磡:“李。”
顾长衣顿时潸然泪下,抱住沈磡的大腿哭泣:“我那死鬼未婚夫也姓李,出门谋生两年了,前天同伙来信,说他被狗咬了发狂犬病,我要是再赶不到杭州,就见不到最后一面了……”
沈磡:“……”
第6章
顾长衣:“大侠你轻功这么好,能不能捎我一程,我愿意付你报酬,大侠行行好吧,晚一天到就是天人永隔了。”
沈磡额头青筋直跳,把顾长衣扯下来。
顾长衣抱不到沈磡的大腿,灵机一动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痛苦万分:“这几天连夜赶路,动了胎气,实在是走不动了。”
沈磡:“确定孩子是你未婚夫的?”
顾长衣意识到自己“两年”的口误,找补道:“我一本分人,怎么敢给他戴绿帽子,过年他回来时怀上的。”
顾长衣跟本分就沾不上边,沈磡硬邦邦道:“你未婚夫也在杭州?”
顾长衣听见了这个“也”字,欣喜地直点头:“对对对。”
沈磡:“那捎你一程吧。”
顾长衣兴奋的站起来,从怀里 (无涯境)摸出一个花卷:“恩公饿不饿?”
沈磡一看顾长衣孟浪的举动就头痛:“不饿。”
他在顾长衣身前蹲下:“上来,我急着赶路。”
密林之中不好跑马,等出了这座山头,沈磡就买两匹马。
“谢谢大侠。”顾长衣不好意思在人家背上吃花卷,想把花卷扔回无涯境,转念一想,把花卷揣进怀里,手掌捂着胸口,不多时,掌心又多了一个花卷。
咳咳咳。
假装孕妇嘛,表面功夫一定要做足。顾长衣不会骑马,早就步行累了,欢喜地抱住了大侠的脖子。
沈磡起身的时候僵硬了一下,闭了闭眼,道:“不要贴着我的背。”
顾长衣不解:“啊?”
沈磡咬牙:“男女授受不亲。”
顾长衣恍然,松开一只手搁在两人中间,细心地问:“可以了么?还有被挤到吗?”
沈磡简直没脾气了,为什么顾长衣能这么坦然地问出来?还是个女的吗?
沈磡不答,将注意力集中在脚下,提气运功,足尖一点,背着顾长衣飞跃山林。
如墨的青丝在风中扬起缠绵,顾长衣纤细的手指顺着大侠的领口拢了一圈,将对方和自己的头发捏在手里,减少风吹来的阻力,然后乖乖伏着不动了。
这小动作没逃过沈磡的感知,假装不知道两人“结发”,闷头赶路。
到了山脚,天色擦黑,沈磡估摸追兵没这么快到,便把顾长衣托付给一户农家,迫不及待去镇上买两匹马。
顾长衣看着大侠来去如风的背影,感叹一声英俊,然后看着农家院子里发呆。
农户家里只有老头老太太,白天下了一场大雨,没去田里劳作,正在做晚饭。
“姑娘再等等,啊,快熟了。”老婆婆催着老头去把两个鸡蛋拿来,她看见顾长衣长这么好看,打心眼里喜欢。
顾长衣在灶台边转了一圈,这对夫妻吃饭都是在灶台边,一张矮桌子,两碗黑乎乎的咸菜咸笋。
“姑娘你想怎么吃?”
顾长衣第一见识到古代农民的贫穷,心里无法言说的酸胀,想让老婆婆鸡蛋自己留着吃,“我、我带了干粮的,你等我一下。”
顾长衣跑出去,把无涯境里剩下的三个肉包两个花卷都拿了出来,他自己都省着吃的肉包,也想让老人家尝尝,就像老人家给他弄鸡蛋。
“我们吃这个吧。”顾长衣把食物交给老婆婆,“我吃一个肉包就够了。”
老婆婆:“傻孩子,你跟你相公在赶路吧?哪有路途不过半就把干粮都拿出来的道理?”
她见顾长衣除了这些包子之外两手空空,笃定顾长衣只有这些了。
顾长衣确实没剩了,但他还有银子,路上可以再买。看见生活这么艰苦依然热情的二老,顾长衣不把肉包拿出来分享心里过意不去。
“没事,大侠——相公他去买新的了。”
顾长衣的肉包子特别有分量,自己吃一个足够,两位老人一人一个肉包一个花卷,庄稼人饭量比他大,但也够吃。
方才沈磡走的时候,说是顾长衣怀孕了,自己要去买点东西,托老婆婆照顾,自然被误解成是一对。
顾长衣懒得解释,默认了。
老婆婆看着顾长衣,很是好奇:“几个月了?”
顾长衣尴尬:“唔,两月吧。”
“前三个月可得担心!”老婆婆年轻时流过一胎,忍不住跟顾长衣说起各种禁忌,包括不能行房,“我看大相公疼你得紧,千万要克制住。”
顾长衣头皮发麻,胡言乱语地接话:“哪里疼我了……”
“不疼你能背着你走一路?”老婆婆搓了搓顾长衣的腕子,“乍一看瘦,居然也会藏肉,斤两够足,背着可累。你相公很会养媳妇,你也好养活。”
顾长衣一个男子,身高体重当然不是女子可比拟,他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把包子最后一点塞进嘴里,含糊道:“我去看看他回来了没。”
“哪有那么快,小两口的,离一会儿就舍不得了。”老婆婆收拾厨房,没继续打趣顾长衣。
顾长衣站在院子门口消食,突然一人远远地跑进村,他吓一跳,以为追兵来了,但看他们慌张的神色,觉得不像。
一个中年人跑近,夜色浓厚看不清脸,以为扶篱笆的顾长衣是主人家,低声道:“铁三,王武山的活儿干不完了,府尹发怒,要杀全部劳工,大家准备跑外地躲,你家铁柱让我捎句话,以后有命再尽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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