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域(168)

　　秋渊掐住柳青脖子的手力道越来越大，一股恐惧在沈烟心头环绕。

　　沈烟惧怕秋渊，这是源自于上一世种种悲剧造成的结果。

　　这一世，也要重演上一世的悲剧吗？

　　沈烟双瞳惊恐地看着秋渊，大声道：“秋渊，住手，你还要杀掉所有我所重视的人吗！？”

　　秋渊愣了下，他默默松了手。

　　柳青剧烈地咳嗽，沈烟一只手放在柳青的脖颈间，白色光芒以极快的速度凝聚，转瞬间便治愈了柳青颈间的伤，甚至被秋渊抓出的红痕也消失不见了。

　　这一幕看得白沐非心惊不已。

　　白沐非早知，柳青断掉的一只手臂便是沈烟治愈的，但是听说和亲眼看到仍旧有着很大的差异。

　　沈烟明明没有进入过神殿，却对神殿了如指掌，更是具有只有被神殿承认，才能拥有的治疗能力。

　　很神奇。

　　忽地，他们想到了被忽略掉的一句话。

　　秋渊居高临下地看着沈烟，他面无表情，询问：“你是什么意思？”

第120章

　　沈烟轻拍柳青的背，询问：“你好些了吗？”

　　柳青面色惨白，因恐惧，他的身体止不住地瑟缩颤抖，他想要更靠近沈烟一些，于他而言沈烟就好像他的救命稻草，然而，他仅仅只是本能地朝着沈烟靠近了一点点，那森寒刺骨如影随形的杀意便又浓烈了一分。

　　不能靠近沈烟，不可以靠近沈烟。

　　柳青牙齿上下打颤发出声响，这声音有些丢人，他将嘴张开让上下牙齿无法接触，他回道：“我，我没事，了。”他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被沈烟无视的秋渊一只手忽然捏住了他的下巴，两人目光彼此对视，秋渊再次询问：“我从未伤过你所在意的任何人。”

　　沈烟不说话。

　　秋渊继续说道：“从未伤害过，也没有杀过任何你所在意的人，又何来‘还要’这一说法？”

　　是的，这个时候，秋渊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白沐非看向沈烟，这就是他之前忽略到的问题。

　　虽感觉不可思议，他却总感觉沈烟知道一些什么？

　　是未来吗？

　　传闻，足够强大的祭司能够望穿他人前尘，看透他人未来，但是……这其中并不应该包含自己。

　　所以，即便沈烟有这种能力，他也不应该看透关于自己的未来才是？

　　柳青因秋渊提问出的问题，遗忘了害怕，他的目光定定地看着沈烟，有着同样的好奇。

　　秋渊殿下是怎么认出沈烟的？

　　秋渊殿下为什么要杀他？

　　听沈烟的意思，秋渊殿下似是要杀掉所有他所在意的人，为什么？

　　忽地，柳青感觉大脑一片疼痛，一幕画面在他的脑海中闪过，这一幕画面让他感到荒唐且不可思议，然而，越是认为这一幕画面不可思议，这一幕画面却始终在他脑海中盘旋，挥之不去。

　　殿中，年约十八九岁的秋渊殿下……

　　不是，看秋渊殿下的穿着，这个时候的秋渊殿下已经不能用殿下来称呼了，而是要改称为陛下了。

　　秋渊陛下手执长剑，他的面前站着一位十岁左右的孩子，是秋泠殿下。

　　几年后的秋泠殿下没了过往的胆小怯懦，他扬起头，直面秋渊陛下，唇角微扬，眉目清冷。

　　然后……

　　秋渊陛下一剑挥下，剑尖穿透了秋泠殿下的身躯。

　　直到死亡，秋泠殿下唇角冰冷的笑容都没有敛下，他双唇开开合合，只说了一句话，他的声音很小，柳青却仍旧知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杀了我。

　　忽然，秋渊朝着他看来，他仍旧面无表情，却松了握着剑柄的手，下一刻，没了支撑的秋泠的身体轰然到底。

　　秋渊，看的是他吗？

　　柳青对自己说，不要是沈烟，不要是沈烟，千万不要是沈烟！

　　如果是沈烟，那太残忍了。

　　然而，让柳青惊恐的是，他一偏头，却看到了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旁浑身颤抖的沈烟。

　　几年后的沈烟，比起现在更是美得触目惊心，他一举一动仿佛都在勾魂摄魄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

　　泪水顺着他的眼眶滑落，他跌跌撞撞地跑向秋泠，蹲下身将秋泠抱在怀中，一只手放在他的心口，他语无伦次地说，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我会救活你的。

　　我会救活你的。

　　柔和的治疗白光在沈烟的周遭凝聚，汹涌地朝着秋泠的体内涌入，然而秋泠的体温却越来越凉。

　　神殿赐予的治疗术，能够断臂再生，却无法让人死而复生。

　　秋渊面无表情地看着哭泣的沈烟，他向前迈出一步，拔出仍旧插在秋泠胸口的剑，道：“他已经死了。”随着他的动作，秋泠胸口的血洒在了沈烟的脸颊上，染红了他洁白的衣裳。

　　沈烟仰头，与秋渊目光相对。

　　沈烟双眼通红，他道：“也杀了我。”

　　秋渊面无表情地看了沈烟一眼，迈步朝着殿外走去，一声令下，让人处理掉秋渊的尸体，又让人将沈烟请回去，没有他的命令，不许沈烟踏出宫殿一步。

　　直到最后，沈烟不仅没能保住秋泠的生命，他甚至连秋泠的尸体也保不住。

　　柳青打了个寒颤，他不懂，他的脑海中为什么会有这种画面？

　　不合理，太不合理了。

　　首先这一任陛下正值壮年，身体健壮，完全没有退位的打算，再来……

　　即便发生了意外，如果没意外，按照陛下对第一皇子的偏爱，继任下一任帝位的十之八九会是第一皇子，退而求其次，即便不是第一皇子，也会是第二皇子秋岚殿下。

　　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是秋渊殿下继任帝位。

　　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来秋渊会杀了秋泠的理由。

　　皇宫八位皇子皇女时不时会进入神殿，秋渊和秋泠之间的关系虽算不得好，却也不算差。

　　除了二公主秋画外，其他皇子公主对秋泠怜悯多于厌恶，即便谈不上喜欢，也就只是将他当成陌路人而已。

　　宫女所出的秋泠殿下在皇宫的地位比之透明人，一些皇子公主身边稍受宠一些的太监宫女便敢给秋泠脸色看，这样的秋泠为什么会被秋渊所杀？

　　柳青对自己说，别在意，那一切都是虚幻的假象，是他幻想出来的。

　　不会成真的。

　　沈烟与秋渊双瞳对视，他道：“只要有开始，便会无停歇，你要做吗？”

　　秋渊双瞳微眯，他瞥了柳青一眼。

　　柳青立刻垂头，避开秋渊的视线。

　　秋渊在短暂的沉默过后，道：“从初见，你便一直恐惧我。”

　　白沐非愣怔，从第一次认识沈烟开始，沈烟在面对其他人时言行举止都很正常，唯独面对秋渊时，他总会在不经意间露出对秋渊的畏惧，而这次，秋渊不在时，他发现沈烟胆子非常大，甚至可以用胆大包天来形容他，胆子不够大，他也不敢在回春楼面对那么多战斗师时面不改色下狠手了。

　　沈烟为什么恐惧秋渊？

　　秋渊性格虽算不得好，但是在白沐非看来，除了数月前，秋渊在面对秋画时动作残忍了些，他猜测，那也是因为祭司大人拥有能够让人断肢再生的治疗术，除此之外，秋渊并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他无法理解沈烟会畏惧秋渊的理由。

　　不合常理。

　　这种不合常理，就好像秋渊殿下忽然一声不响，将沈烟带入宫中一般的不合常理。

　　秋渊道：“未来的我，对你做了什么。”

　　秋渊用的并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沈烟眉头微皱，前一世种种一帧帧从脑海中闪过，他想到了清沐的死，想到了秋泠的死……

　　重新回忆一遍痛苦的过往，让沈烟感到浑身脱力，他对自己说现在这一切还没有发生，他所在意的那些人都活得好好的，他要冷静，可是他的身体却完全不受他大脑的控制，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泪水从他通红的眼眶滑落。

　　秋渊捏住沈烟下巴的手轻轻擦掉沈烟脸颊上的泪水，然而他的泪水似乎停不下来，无论秋渊如何擦，下一刻便又有泪水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