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切都在他们八岁那年化为灰烬,裴洺死在年幼时,连棺木都是老仆钟伯草草在禁地寻了一副,将裴洺放在其中,来不及安葬就带裴溟躲避追杀,逃了出去。
裴溟前世遍寻不到幼弟棺木,最后只在黑水潭边感受到同出一脉的血肉气息,从那以后就失去了和裴洺之间所有的感应。
他知道这群人丧尽天良,却还是没想到他们如此狠绝,连裴洺的棺木都扔进了黑水潭中。
他前世来得迟,竟错过了这件事,让洺儿彻底沉入暗无天日的黑水潭中,再也无法上来。
裴溟心中恨极,因为裴洺最是怕黑,五六岁大的时候总缠着爹娘要跟他们一起睡,自己却因为娘搂着弟弟睡觉而不满。
他越想越难以平息,前世遭遇再难的处境心绪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起伏难忍。
在深渊里待久了,前生今世加起来,他自己都忘了自己活了多少年,如今想到孪生幼弟,只有八岁时模糊的样貌。
洺儿只有八岁,被这些人害死,死后都不得安宁,被沉入了黑水潭中。
他恼恨起自己的谨慎小心,因要躲避仇人追杀,修为不够时根本不敢出现在苍岭山一带,那些人为了打开禁地,这十年来都未曾真正离开过。
上辈子错过了,这一世提前来到这里,或许冥冥中自有定数,这辈子应当是叫他来杀这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找到洺儿棺木所在。
腰间长剑铮然响动,裴溟杀意再无法控制,他紧紧握着剑柄,盯着前面崔道迟的身影,眼看就要动手。
江与眠一直在留意身后的人,立即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件法衣朝后面扔了过去。
裴溟被劈头盖脸罩住,鼻息间瞬时都是江与眠衣服上冷冽的淡香。
法衣上暗纹微亮了亮,一阵凉意从颅顶涌入,让他当即清醒过来,此时还不是时候。
这件法衣是明心衣,江与眠常在打坐闭关时穿,可以明心静气,以免受情绪魔障所困。
此时恰好到了妖气魔气蔓延的地方,江与眠扔衣服的动作引来前面两人的回头。
他神色淡然,解释了一句,说:“我徒弟心法逆转还未巩固,此地妖气太重,还是小心些为好。”
这个解释不是没有道理,更何况之前陈几度和崔道迟就知道他对这个徒弟有多宠爱,这番举动倒也不突兀,是以哪怕心中生疑,但都笑着点点头,没有多追问。
裴溟取下盖在头上脸上的衣服,听江与眠这样说,就默默将法衣穿上,好歹做戏做全了。
他有些拿不准江与眠的想法,不知道师尊是真以为自己心法逆转还未恢复彻底,还是在替他掩饰。
以江与眠的修为,应该会察觉到他对崔道迟的杀意,而且按理来说,如果他没有掩饰情绪,连崔道迟和陈几度都会发现,可前面那两人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会这样,其实想想就知道是谁在帮他了。
裴溟看着前面如劲松般挺直的身影,从陈几度和崔道迟出现后,就再次感受到江与眠完全在向着他,甚至是毫不顾忌的维护。
他眼神微怔,末了敛眸收回视线,谁也不知道他想了什么。
苍岭山绵延巍峨,如青色长龙一般。
这是江与眠第一次到这里,果然如陈几度所说,这里妖魔横行,到处都是小妖小怪在作乱,魔气妖气弥漫,有的地方化作焦土荒原,甚至寸草不生,可见妖魔有多猖狂。
从空中看那些妖气痕迹,朝着苍岭山四周散开。
不时就能看见修士在除妖打斗,去黑水潭的路上,江与眠顺手也灭了一些妖物魔物。
破昏剑如一道流光从他手中飞出又飞回,如行云流水,霎时间就将五六只成群的妖物斩于剑下。
到了这里,就算没有江与眠在场,陈几度和崔道迟也是要做出心怀天下的神情除妖的。
待一路行至黑水潭,水面中央飘着的那具棺木赫然出现在眼前,裴溟眼神微变,在崔道迟看过来后不得不收敛掩饰。
而很快,江与眠站在前面,挡住了崔道迟望过来的探究视线。
潭边还有两个人,全都是金丹修士,裴溟看向其中一个黑衣修者,看面容和崔道迟年纪相仿,蓄着短胡须,眼中精光如鹰隼般锐利,一看就知实力不可小觑。
他眼神微冷,若非理智还在,恐怕早已讥讽出声,这人身上分明有他裴家鹰王命羽的气息。
原是个偷抢东西的强盗土匪,靠着从裴家抢来的东西修出了金丹,成了所谓的强者,却带着命羽在裴家人面前大摇大摆出现。
而另外一个腰间挎刀的蓝衣修士,从踏出来的那两步看,分明是练了裴家一部功法——迷踪鬼影。
虽然不是什么顶级功法,但越看心中对这几人越厌恶。
若不是靠着他裴家的东西,就这几个资质低下的蠢人,这辈子到死都摸不到金丹门槛。
裴溟从这几人脸上一一扫过。
四个。
江与眠看向潭水中的棺木,上面刻的阵法正在缓缓失去作用,等彻底破了之后,就会沉入黑水之中。
崔道迟这事没有说谎。
“这副棺木为何会在这里?”他下意识问道。
黑水有一股极沉极重的力道,哪怕只站在岸边都能感受到来自水底的力量,如果是亲属所葬,一般来说不会把棺材放进这种水里。
“江仙师有所不知,这里是裴家禁地外围,不知什么时候禁制破了,我们昨日才发现这个黑水潭,来的时候棺木就在里面了。”
崔道迟假模假样说着,除了陈几度以外,剩下他们三人怎么可能不知道真相。
无非就是泄愤而已,十年了,只堪堪破开禁地外围,就再也无法深入一步,有人看见禁地外围这具棺材,认出是当年的裴家嫡子,心生怨恨之下,就将棺木扔进了黑水之中。
这事虽不是他们干的,但也在一旁无动于衷,因为与他们无关。
江与眠点点头,实际上并不相信对方的说辞,崔道迟在他看来和裴家被屠一事脱不了干系,剧情里更是和裴溟有过生死一战,一个是自己徒弟,一个是伪君子坏人,他当然会有偏心。
“里面当真是裴家嫡子?”他往水边走了几步,问出了自己最大的疑惑。
至于裴溟的反应,江与眠为了不引起崔道迟几人怀疑,没有往旁边看。
崔道迟开口:“棺木已然有破损,合不上了,露出来一角。”
他看了眼那个蓄着短胡须的黑衣修士,说道:“郑道友十一年前曾在裴家见过裴家嫡子,认了出来。”
江与眠看向对方,黑衣修士便拱手:“郑淮南,见过江仙师。”
“刀宗关鹤,久仰久仰。”蓝衣修士同样报了姓名。
“雪山派江与眠,幸会。”江与眠客气道,他始终都是冷冷淡淡的模样,但这几人并不意外,传闻里雪山派云遮峰那位就是这般性情。
裴溟站在江与眠后面,按道理他也要客套几句,但裴洺棺木还在黑水上浮着,让他实在没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跟这几个人虚与委蛇。
江与眠没听到他说话,也不勉强,将话题转到了棺木之上。
“既然找到了棺木,不如捞出来,让他入土为安。”他说道,等着崔道迟的话。
崔道迟很快接了茬,开口:“我们不是没试过,黑水吸住了棺木底部,有如千万斤坠在下方,难以撼动。”
闻言,江与眠沉吟一下,提议道:“不如弃了棺木,只将人带出,如何?”
崔道迟低头假作沉吟,陈几度捻须思索,另外两人也都装模作样考虑。
种种神情落在裴溟眼里实在是虚伪,如果真的想把洺儿棺木捞上来,不至于两天了都想不到这个法子,分明就是心里有鬼,根本没想过办法,只是用这个引他过来。
很快崔道迟就开口:“不瞒江仙师说,尸首在里面已经十年了,又并非得道修者,棺木护他尸身不朽,一旦出来极有可能很快腐坏。”
郑淮南赞同地点点头,他补充道:“再者棺木上的阵法还未彻底破开,就算强行破开,没了阵法相护,黑水吸力极强,转瞬间就能让棺木沉底,需把握好转瞬而逝的时机,毕竟只有一次机会,所以我们没敢轻易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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