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感情浓烈得让他牙齿颤抖,在痛苦和窒息带来的死亡之前,以前从未细想过的情绪在这会迅猛堆积,一鼓作气地冲过了江落的阈值,瞬间打破了他的所有故作冷静和理智。
江落蜷缩着,手指颤抖。
他死死咬着牙,突然在这一刻彻底明白了自己对恶鬼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刻意忽视的感情,不想承认的服输,在生死之前,就这么清晰明了了。
江落心中的难过几乎瞬间冲上了喉咙,他想,原来我喜欢上他了啊。
可他还要跟池尤分手呢。
但多可悲又可笑。
他的倔强到现在才让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但明白了之后,不管是分手还是在一起,他再也见不到池尤了。
……
山下。
池尤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烦躁不安。他不停地在山脚下走来走去,步伐从游刃有余的优雅变得越来越躁动。
随着时间流逝,他心头的阴霾不止没有减缓,反而变得更加严重。
池尤竟然有些不安。
察觉到自己竟然在不安之后,池尤几乎嗤笑出声,笑话,他怎么可能会不安?
但他的笑刚刚扯起就变得僵硬,恶鬼的嘴角无法再往上扯起分毫。恶鬼终于放弃欺骗自己,他快步走到山路前抬头看着高耸入云的大武山,俊美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面无表情得吓人。
空气干燥,人心浮躁,隐隐有种什么大事快要发生的感觉。
池尤的唇抿得越来越直。
在他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变得烦躁时,腰间的三颗痣突然发热了起来。
池尤猛得一愣。
三颗痣在发热,这代表着他的“另一半”正处于生死危机的关键时刻。
池尤的眼神倏地沉了下来,他一言不发,身后的黑雾出现快速包裹住他,化成一团黑雾毫不犹豫地往大武山上赶去。
*
龙泉里的动静越来越小。
滕毕心里的预感越来越不好,他硬生生地扛着宿命人的一击不管不顾地冲到了池边,伸手就去拉池里的江落。
但他的手刚插进浑浊的白色水里就疼得猛得抽搐一下,滕毕收回手,他的手已经变成了一堆白骨。
滕毕疼得满头大汗,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他痛苦地护着自己的手,强忍住剧痛朝着池底大叫道:“江落!”
本能告诉他,这个池子里的水是非常可怕的东西,只要他敢进去,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
宿命人并没有趁机袭击滕毕,他也看向了龙泉,眼中复杂情绪闪过,“这是龙脉中最精华的部分,对邪祟的压制最为厉害,你救不了他。”
滕毕死死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拿大刀捞着江落,“江落!”
宿命人皱眉,将他拽远池子,“你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他。”
“啊啊啊啊!”
滕毕红着眼睛怒吼,拿着大刀反手朝他狠狠捅去,“我要杀了你!”
宿命人轻轻往后一跃躲开,他突然抬眼往头顶的黑洞看去。
黑洞里忽然钻了进来一团淡色的黑雾。薄雾稀薄,勉强有一个人的大小,黑雾落在地上散去,露出了被黑雾包裹着的恶鬼。
宿命人紧紧盯着池尤,眼中神色快速变化。
池尤终于来了。
滕毕不敢相信池尤竟然来到了龙脉最深处,但他这会已经顾不上其他,好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连忙道:“主人,江落在水里!”
恶鬼表面看上去并没有受到什么伤,但他的脸色却比平时苍白了很多,眼睛也染上一层血色。
他看也没看滕毕和宿命人,径直走到了湖边,什么都没说,直接跳进了泉池里。
第198章
让池尤跳进龙泉,这是宿命人的最终目的。
宿命人将江落推进龙泉是为了救江落,而池尤主动为了江落跳进龙泉里,则和宿命人没有任何关系。
龙泉和邪祟的关系好比飞蛾扑火,池尤十之八九会死,如果他足够幸运,也可能会避免死亡只会得到一个重伤的结果。
看着池尤跳下了龙泉,宿命人确实松了一口气,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说不出口的复杂。
宿命人知道江落对池尤来说很特殊,但他也认为池尤会舍命救江落的几率只有三成而已。
他没有想到,池尤竟然可以为江落做到这种地步。
宿命人微微出神,但他忘记了岸边还有一个不好对付的活死人。猝不及防,宿命人就被滕毕戳穿了胸膛。宿命人低头看了看贯穿自己胸膛的大刀,毫不在意地抬起头看了滕毕一眼,突然笑了一笑。
滕毕警惕地看着他,把大刀拔出来要再接再厉,宿命人冷不丁地道:“你是他的最后一个机会。”
宿命人说完,深深看了眼池子。他已经做完了自己要做的事,没有必要再待下去了。下一秒,宿命人离开了这具式神的身体。
穿着民国马褂的尸体突然失去意识往后栽去,滕毕一惊,立刻用刀戳了尸体数次,确定尸体死得不能再死之后,转头一看,池尤已经抱着江落滚上了岸。
池尤现在的样子很吓人,他已经不成人形,浑身冒着被腐蚀灼烧的烟气,抱着江落的两只手臂也变成了白花花的骨头。滕毕刚想问他江落现在怎么样,就察觉到了池尤缓慢僵硬的动作。
滕毕看到了他颤抖的手,他突兀地有了一个很可怕的猜想,这个猜想让他浑身发冷。
他的目光移到江落身上,小心翼翼地道:“江落?”
但叫出声滕毕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干哑颤抖,某种无形的恐怖在洞穴内快速弥漫。
躺在地上的黑发青年没有任何反应。
滕毕心里猛地一跳,他故作轻松地提高声音:“江落。”
仍然是寂静的沉默。
这股沉默压得人喘不过气,狂风暴雨压制在平面的表面,胸腔猛得下坠,呼吸困难,有种缺氧的窒息。
池尤全身上下火烧一般的疼痛,他平静地看着江落,变成白骨的双手在江落的胸部用力按压。
江落闭着眼睛,他神色平静得仿佛睡了过去。脸侧的水珠从他的肌肤上滚落,滴落在池尤的手骨上,又带来一阵冒着烟气的灼烧。
他的身体随着池尤的动作颤动,但他的胸膛还是没有任何起伏。
池尤身上腐烂的肉一块一块掉在江落的身上。压一下两下没用,池尤按压的速度越来越快。
突然,池尤用力掐着江落的脸,指骨在江落的侧脸上留下几道青白痕迹,恶鬼俯身渡气。
浓烈的血腥味呛鼻,但恶鬼疯狂地为他输送着空气,江落还是没有反应。
他感觉不到任何东西,没有痛苦,也没有呼吸。
江落死了。
池尤整个人血肉模糊,血液从他的身上滴答滴答地落在江落的身上。江落的身躯逐渐变得冰冷,比重伤得快要死了的恶鬼还要冰冷。
快要崩塌的疯狂在海面下汹涌。
池尤从江落嘴唇上抬起头,滕毕好像看到池尤的身体在发抖,恶鬼低哑地命令道:“江落,说话。”
但一个死人,怎么会给他反应。
恶鬼声音变得暴戾,他低吼道:“说话!”
他突然发疯一样捏着江落的腮迫使他张开嘴,咆哮怒吼着让江落开口说话。恶鬼的语气带着害怕和恐惧,他捏着江落的手越来越不稳。
池尤突然感觉一股浓重的无力感。
他这辈子杀了很多人,受过很多折磨。但他从来没有救过人,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痛苦。
生理和心理的双重苦痛,像是凌迟的刀子一般一片片刮着池尤的肉。
让池尤到现在,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在跳进龙泉里忍着剧痛将江落抱入怀里的一瞬间,他就知道江落已经死了。
他把江落抱在怀里,冷静在一点点在崩塌,但池尤还是很沉默,这种沉默扭曲着,隐藏着快要击溃他的痛苦。
池尤突然对怀里的人升起了一股刻骨铭心的恨意,他控制不住自己地掐着江落的脖子,恨不得把他叫起来自己亲手杀了他、吃了他,咬牙切齿的恨意让池尤声音干涩,他道:“江落,我好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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