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指挥使的人!你敢动我一下,不怕指挥使回来,我同他吹个风,叫他杀了你么!”
这颐指气使的语气,故意摆出来的姿势,算计好侧颜对着外街的角度……
东厂的人能看不到?
厂公富力行立刻摆手叫了停,退后几步,视线越过高墙,看向屋顶的少年。
距离有点远,雪有点大,他看不清少年相貌如何,看得清少年的身形,瘦肩细腰,身材线条完美,抬着下巴的样子带劲极了,还有那手上脸上欺霜赛雪的皮肤,映着雪色尤为红润的唇色……
有点意思啊。
叶白汀保持住的姿势,没往外看——钓鱼太明显,鱼儿就不上钩了。
他垂眸看着彭项明:“我都见过指挥使什么样子了,你一个千户还敢凑上来,当真以为我什么臭鱼烂虾都瞧得上么!”
彭项明还没开始搞事,就被喷了一通,差点没反应过来:“你在说什么胡……”
叶白汀生怕这人说多了露馅,见好就收:“反正我生是指挥使的人,死是指挥使的鬼,绝不会受你勾搭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他一边说话,一边坐上梯子,两腿往侧边一弯一勾,也不慢吞吞的爬下梯子了,直接把梯子当成滑梯,从上往下滑了下去!
脚着地之后,差点摔倒,他伸手在地上撑了一下,站起来就跑,心里不停的催促自己,快点快点快点……一定得逃掉啊!
彭项明嗤笑一声,就这连三脚猫功夫都比不上的步法,还想跑?编点无意义的瞎话就能吓着人了?开什么玩笑。
他手指往前一伸:“去,把这个不守规矩的抓住。”
几个小兵应声,立刻冲往叶白汀。
快快快再快点!
叶白汀咬着下唇,知道自己这一波是躲不过了,闭了下眼,又刷的睁开,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左手手肘准备好,聚精会神,汇集浑身力量……冲!
京门穴,期门穴,腮角穴……
所过之处,围上来的小兵尽皆倒地!
但这并不能说明危险过了,他的招贵在出其不意,别人没想到,一旦被人察觉注意,之后就难说了,他得利用这点宝贵时间,往前跑——往诏狱里跑!
远处彭项明一怔,对啊,他怎么忘了,这小王八蛋还有这手本事,平时平时娇兮兮腰细细,走两步就能喘,这一下轻了敌,就没想起来……
“你,你,你,给我上!”
没关系,眼下北镇抚司没有旁人,唯我独大,我看你往哪里跑!
叶白汀一动,手腕上的铃铛就会响,跑起来响声更甚,特别清脆,传的特别远,频率还非常密集。
站在边边角角,负责安全轮值的锦衣卫们能听到声音,看不到人,因为并没有哨音警报,也没有人想过来看一眼,少爷常在院子里走动,有时还会和玄风闹一闹跑一跑,这种动静不算异常,只要人没想越狱往外逃就行。
叶白汀在漫天大雪中奔跑,感觉到了额角鼻尖有液体滑过,那不是眼泪,是汗,是融化的雪水。他心里不停催促自己,快点快点再快点……眼看诏狱大门就在前头,身后追兵到了!
“你回不去的,认命吧!”
叶白汀的肩膀已经被捉住。
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绝望之际,就见诏狱大门突然被踹开,里头刷刷刷扔出来一堆暗器……泥丸子?
东西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泥丸子足够精准,力量足够大,刷刷刷落在小兵的手上,肩上,膝盖上,想要抓自己的人瞬间摔倒了一片!
再抬头一看,是秦艽!
秦艽瞧见喘的跟什么似的娇少爷,眉头一皱:“还愣着干什么?进来啊!”
叶白汀立刻进了诏狱大门。
秦艽护着他往前走,嘴里快速交代因果:“就你那小铃铛,响的跟什么似的,隔老远都能听到,要不是干什么激烈的事,断不会如此,小白脸说声音不对,频率有点杂乱,你一定不是在玩乐,也没有好好走路,大半是在逃命,你家指挥使要是在,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姓申的傻大个和狗子也不会让你吃亏,定是身边没人护着,叫我出来看看……”
“这一瞧还真是,你什么时候又惹到了一个千户?”秦艽往后看了看,啧了一声,“这回得两顿肉,大肉!”
叶白汀努力平复呼吸:“给,给你,少爷的命可不只两顿肉,你要多的都行!”
要抓的人进了诏狱,彭项明当然不会放弃,推开门就要往里走。
然而他的工作范围并不包括诏狱,平时没过来轮过班,也没管过人,叶白汀要是普通人犯,在他手底讨不着便宜,随便就能调出来,可谁叫他不是普通人犯,是在狱里搞过大事的娇少爷呢?
回回搞事,回回能成,自己片叶不沾身,把别人弄得水深火热不是死就是残,娇少爷在诏狱人犯里那是有特殊光环的,倍受大家尊重和推崇的存在!
外头不懂,里面人能不明白么?这里有一个算一个,从犯人到狱卒,都知道少爷的心眼少爷的本事,人连指挥使都能驯服,你一个千户……想让我们反水,听你的?
也是想瞎了心了。
眼下的诏狱,在外面人眼里是鬼域,最不想看到的存在,在叶白汀这里,就是□□!
果然,彭项明还没进来就被狱卒拦住了,说是诏狱有规矩,外人非当值,不能进。
彭项明眼睛一立:“怎么,本千户也不行?”
狱卒手抄在袖子里,皮笑肉不笑:“您是千户当然可以,可您身边的人就……千户大人明鉴,指挥使规矩严,求您别让小人为难。”
彭项明想了想,不过抓个跑几步路都能摔倒的娇少爷,也用不着那么些人,点了手下两个百户,跟着往里走。
狱卒这边是过了,可犯人们那里过不了了。
不知谁起的头,两边囚犯突然对骂起来,骂着骂着嫌不过瘾,突然就拆了牢门,冲出牢房,干起了群架。
彭项明直接愤怒:“成何体统!狱卒呢,为何不管!”
狱卒就更为难了:“这个……咱们人手有限,硬管怕是管不了,成天坐牢,谁心里受得住?憋不住了就得泄泄火,千户放心,这群犯人精明着呢,只敢彼此打架,不敢冲着咱锦衣卫,否则就不是打个架的事了……都懂事,不会伤到您。”
伤不伤的放一边,他这根本走不过去啊!
彭项明眯眼:“今儿个本千户有事要办,你必须得想办法,让他们停下!”
他不说这话不要紧,一说这话,干架的囚犯们开始往外涌,冲的他都站不住,直直退出去了五六尺:“狱卒!”
“都回去,给老子回去!”
“你个王八蛋没娘养的……”
“别打了,回去!”
“老子今儿要不揍服了你,你就是我孙子!”
狱卒吼了几声,一点用都没有,没办法,苦着一张脸,转向彭项明:“您看,不是小人不管,是管不了啊……他们这火气,也是之前留下的根子,前段时间那冯百户搞的事您也是知道的,勾的牢里人犯跟着越狱,结果想越狱的没越了,死在了这诏狱,不想越狱的吃了诛连刑罚,这会子气都没消呢……上头交代的话是,看管要注意手段方法,别出现大规模哗变……他们就是不顺心闹对方一闹,也没攻击您不是?”
隔着重重犯人,彭项明别说看到叶白汀,他连叶白汀的牢房都看不到。
可还是不甘心,今日机会难得,错过了,下一次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原地尴尬的时候,厂公富力行慢悠悠的过来了——
“哟,这是怎么话说的?指挥使在外头忙,你们在里头捣乱?啧啧,当真不懂体贴。”
富力行视线滑过千户,眸色一深。
北镇抚司管的严,仇疑青当了指挥使以后,挺多东西外头都打听不到,但关注久了,里头的恩怨关系,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的,比如这千户叫彭项明,似乎和仇疑青不合,那他趁仇疑青不在,欺负仇疑青的人……自也是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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