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阮凡看向身旁首领太监,随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安永忠。”大太监恭敬垂首道。
摄政王处理了一殿宫人的事,他们都知道,没人再敢对皇帝怠慢半分。
“嗯。”迟阮凡记下这个名字,用完膳后,就带着安永忠出去散步。
几十年前的皇宫,每一处都让迟阮凡感到新奇。
按照以往常走的路线,他不知不觉走到了御书房附近,迎面与一个穿着尚书朝服的人相遇。
迟阮凡扫了那人一眼。
礼部尚书,当初坚定站在他这一派的人之一。
不过那已经不重要的了。
他清楚摄政王不会对他动手,现在就只希望对方把权力抓得牢牢的,所有人都去烦摄政王。
迟阮凡不在意,礼部尚书却是眼睛一亮,快步上前请安。
“臣贺正声,叩见皇上。”
眼看着年迈的老尚书跪了,迟阮凡也不好一走了之,上前将人扶起,“快起来吧,朕随便走走,爱卿自便。”
礼部尚书悄悄瞥了眼皇帝身后的太监,手微动,垂首道:“臣恭送皇上。”
你送就送,往我手里塞纸条干嘛?
迟阮凡满心无奈,可礼部尚书已经退开了,他也不好在这么多宫人的注视下,把纸条塞回给对方。
瞬间什么逛皇宫的心情都没了。
迟阮凡担心再撞见几个想助他夺权的朝臣,又被塞纸条,赶紧转身回寝殿。
夜晚,迟阮凡借着独自看书的机会,把纸条掏出来。
上边说的是一月后的千秋节,各国使节来贺,他的母族突厥也会派人前来。
迟阮凡记得这事,他还记得来的是突厥二王子,他血缘上的表哥。
当年,他就是借这次机会,和母族联系上,得到了推倒摄政王的最大助力。
不过,他这辈子,已经不准备对付摄政王了。
迟阮凡抬眸看了眼外边,见唯二值守的两个太监都背对着他的方向,才拿起纸条,将其放到一旁的烛火上。
唉,礼部尚书盯着他做干嘛?去效忠摄政王啊。
现在还得他想办法销毁“罪证”。
正想着,迟阮凡听到摄政王冰冷的声音响起:
“陛下,您在烧什么呢?”
第60章 皇帝x摄政王3
迟阮凡被惊得手一抖, 指尖传来灼烧感。
一道穿着黑底金纹朝服的身影出现在桌案旁,一把抓住他的手,将其从烛火旁拉开。
与此同时, 被烧得只剩黑色余烬的纸条飘落, 落到桌上缩成一团,暗红的火光在其中闪烁, 又很快湮没。
砰——
迟阮凡把手里的书砸到那团漆黑上,抬眸看向身旁人, 道:
“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 倒是王叔, 您怎么来我这了?”
皇宫全在摄政王掌控下就这点不好,他的寝宫对方说进就进, 都没人通禀一声。
锦竹深深看了迟阮凡一眼,淡淡道:
“臣听闻陛下食欲不振, 特来探望。”
说话间, 锦竹松开小皇帝的手腕,拿起桌上的书。
纸张被火焚烧,又被书拍击, 已经彻底化成了灰烬,别说辨认上边的字, 连个完整的形都没了。
锦竹收回视线, 翻开手里的书。
“罪证”已毁,迟阮凡这会也不急了, 静静看锦竹翻书。
当然,他的面上还是得装出几分紧张无措。
这难不倒天天顶着张假面和朝臣们打交道的他。
锦竹说什么食欲不振来探望他的话, 他一个字也不信。
他因为不用上朝和批奏折, 晚膳时足足吃了三碗饭。
如果这都叫食欲不振, 以前的他就是在绝食了。
锦竹连个像样的说辞都懒得想。
谁让对方是大权在握的摄政王呢,对待他一个傀儡皇帝,确实不需要慎重对待。
要说锦竹来见他的原因,想必是他今天遇见礼部尚书的事情,被对方知晓,特意来敲打他。
好在他素来谨慎惯了,做什么都有二手准备。
不然他自己栽了没事,锦竹必须留着他,最多也就软禁他一段时日。
要是把礼部尚书等一干人赔进去,对大晋、对锦竹、对他来说,都亏大发了。
锦竹翻书的动作一顿,目光微凝,右侧的书页,被人撕去了一半。
他进入殿内时,就注意到小皇帝正看的书少了半页。
小皇帝烧的,很可能是这书里的内容。
迟阮凡见锦竹神情变化,知道自己的后手用上了。
他抬抓住锦竹的手臂,用慌张却故作平静的声音道:
“王叔,这就是本史书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锦竹当然知道这是史书,这是《汉书》中的传,佞幸传。
缺少的那半页,正是董贤和汉哀帝断袖的记载。
董贤与皇帝一同起卧,一日午觉,哀帝要上朝,但是睡在旁边的董贤压住了他的一截衣袖,哀帝不忍心惊醒董贤,于是割断了被董贤压住的袖子。
小皇帝为何要烧了这则故事?
锦竹合上书,看向小皇帝如琉璃般透亮的眼睛。
皇帝不喜欢断袖之癖?
可这书中这么多佞幸记载,为何独独烧掉董贤和哀帝相关?
心念转动间,锦竹想到了他昨晚与小皇帝同塌而眠,他起身准备上朝时,小皇帝也压住了他的衣服。
他可没哀帝那一腔宠爱,直接扯出被压着的衣角,就坐了起来。
小皇帝也因为他的动作而惊醒。
小皇帝是在看董贤传的时候联想到了自己?
一时恼怒,就将其撕下烧了?
一切豁然开朗。
锦竹放下书,抬手拍了拍迟阮凡的肩膀,想宽慰几句。
却在看着迟阮凡的面容时顿了住。
书上说董贤长相美貌喜人,哀帝一见就心生喜爱。
小皇帝这容貌,比董贤更甚。
锦竹骤然收回放在迟阮凡肩上的手,道:“陛下,宫门即将落锁,臣告退。”
这是过关了?
迟阮凡茫然眨了下眼,他还备着许多戏没演呢,锦竹竟然不再试探试探。
眼见锦竹就要转身离开,迟阮凡将其拉住,道:
“王叔,让宫人给您收拾出一间宫殿,您日后就歇在宫里吧。”
他以前从早忙到晚,确实很惨,但摄政王似乎比他更惨,晚上处理完政务,还不能直接休息,还得出宫回摄政王府。
锦竹脚步微顿。
不管小皇帝心里到底是怎么想,这提议确实让他心情愉悦。
但锦竹没有答应。
他道:“我只是一个臣子,怎么能享此殊荣?”
锦竹怕自己住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中,会滋长出更多的野心,会被权力蒙蔽双眼,失了谨慎。
每日来返于皇宫和摄政王府,能让他清楚自己在一个多么危险的位置上,时刻警醒。
迟阮凡又劝了几句。
从各个角度说明摄政王完全能住皇宫,当得起所有殊荣。
但锦竹全拒绝了。
迟阮凡懂了,摄政王是真不想住皇宫,不是意思意思的推让。
他也不想费脑子去猜摄政王的心理,便全依摄政王自己。
摄政王离开后,迟阮凡让安永忠把书收回去,自己去泡了个澡,上塌睡觉。
一夜噩梦。
梦里,永远看不完的奏折堆在案头,一个又一个朝臣来跟他奏禀国家大事。
迟阮凡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现在是什么时辰?”迟阮凡问外边守着的小太监。
“回陛下,卯时初刻。”小太监恭敬回道。
迟阮凡闭上眼睛。
卯时初刻,差不多是他以前去上朝的时间。
天还没亮,赶紧再睡会。
又是噩梦连连。
梦里,他坐在龙椅上,下方朝臣们吵得面红耳赤,甚至有人撸袖子打了起来。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再次惊醒后,迟阮凡黑着脸起床。
为什么昨晚锦竹在的时候,他就睡得好好的,今天却这么多烦人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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