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胆小的,咱们来这打渔五六年了,哪里遇上过什么水鬼?”戴草帽的人忍不住笑他,继而又叹了口气,“不过张老汉父子俩的事确实蹊跷,好端端的两个大活人,竟然就这么没了音信,真是可怜了家里的崔娘……”
小年轻心神不定的往周围看了一圈,只见湖面平静,阳光铺洒在水面上,碎成一片金色的光辉,时不时有鱼儿在湖面下自在游过,实在是一派优美开阔的好风光。
小年轻的担忧消散了一些。也是,这么一个地方,实在不像是有鬼怪会出现的模样,可能真是他疑神疑鬼了。
三条船收获颇丰,纷纷打桨掉头,准备像往日一样回家。光膀汉子无意间一回头,突然看见飞霞湖的另一边,有一辆雕梁画栋的华丽船舫正向这边驶来。
“是贵少爷或千金小姐出来游湖呢吧。”草帽男人也看见了,脸上露出羡艳的表情,忍不住放眼张望船上是什么人物。
金红色绡帐被湖风扬起,露出后面几张稚嫩精贵的少年面庞。他们似乎远远从这边笑了一下,有个人还吹了个响亮的口哨,然后抬起手,拨弄了一下手腕上的什么东西。
草帽男人还没看清那是什么,突然脚下的船一个剧烈摇晃,下一瞬木板毫无预兆的破碎开,他和同船的两个伙伴一块跌进了湖水里面!
“怎么了!”
惊叫声乱成一片,转眼间三条船全都被击碎,七个渔民通通栽进了湖里!
但所幸他们常年以打渔为生,个个水性都不错,很快从湖里浮起来,摸了把脸惊疑不定的看向越来越近的画舫。那画舫已经驶到他们近前,只见上面两个少年笑嘻嘻的拿出一个鼓囊囊的、里面不住蠕动的袋子,打开封口,把里面一兜黑黢黢的东西倒进了水里!
小年轻一瞬间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全身的血都凉了——
他看清了那倒下来的东西是什么——是一群黑蛇!
“救——救命啊!!!”
他惨叫一声,四肢并用的拼命凫水往远处跑,可那黑蛇不知是什么品种,比寻常的蛇大了两三倍不止,且游动速度极快,闪电般在水里追上来,一下子蹿到他的后背上!
“啊!!”
淬着毒汁的蛇牙深深嵌入他的脖颈,黑血霎时喷涌而出,小年轻眼眶暴睁,一句话没说就死透了。
“小石头!”
光膀大汉见状大吼一声,余光见一条黑蛇往自己这边窜过来,咬牙反手从后腰拔出一柄匕首,狠狠向黑蛇刺去!
黑蛇被刺中眼睛,疯狂的扭动身子逃开去,大汉没来得及喘口气,下一瞬四五条黑蛇齐齐扑到他身上,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子把他拿着匕首的右手咬了下来!
蛇群贪婪的缠住绝望奔逃的人们,用尖牙一块块撕下他们身上的皮肉,吮吸着肉里流出的鲜血。碧蓝的湖面飞快的被染红了,犹如每日傍晚,夕阳余晖渡上的一层飞霞。
画舫里的少年们手里捧着玉壶,看戏一般嬉笑着,一张张青涩稚嫩的面孔上,是令人毛骨悚然、天真漠然的残忍和快乐。
湖面上的动静渐渐消失了,湖底的鱼儿受不了腥臭的血味,飞快的逃走了。
孙晟看着漂浮在湖面上的断肢残块和猩红血色,惬意的眯起眼睛,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
——
架不住孙城主的盛情挽留,沈不渡和谢昀在城主府留宿了一晚。
“他这比客栈舒服多了,不住白不住。”沈不渡嘱咐谢昀,“孙城主叫我去他那再聊聊,你没事就早点睡觉,别去外面了。”
他担心谢昀再遇上孙晟。
谢昀听话的点头应了,沈不渡走后,他在房中翻了会儿书,约莫一个时辰后,窗外隐隐传来动静,谢昀起身向外看去,望见了远处的小道上孙晟的身影。
他估摸了一下时间,把书放回原处,推开屋门走了出去。
孙晟现下的心情不错。
中午的娱乐游戏勉强安抚了他的怒火,晚上又和那帮狐朋狗友去玩了几个时辰,他基本已经把白天的事儿忘了,嘴里哼着小调准备回去睡觉。
谁知没走几步,正看见那个黑衣少年在前方不远的地方站着。
“真他妈晦气……”孙晟一脸邪门,本来不错的心情立刻垮下来,偏头狠狠啐了一声,扬起调子道,“没听过好狗不挡道?还不赶紧给爷滚开!?”
谢昀一言不发的望着他,身影一动不动。
孙晟本来已经不打算和这人一般见识了,谁知道对方上赶着来触他霉头,顿时一股子邪火直往头顶,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聋他妈是不是?摆那副死人脸给谁看?以为自己有个靠山就了不起了,在老子眼里你连个屁都不是!”
谢昀依然无动于衷,黑暗中嘴角似乎轻轻扯了扯,几不可闻的发出一个讽刺的冷笑,然后冷漠的转身离开。
就是那个冷笑和转身前的那个眼神,把孙晟彻彻底底激怒了。
一时间,什么顾虑什么后果全被他抛在脑后,他眼底冒着嗜血的红光,猛的抬起右手腕,对准了谢昀的后脑。
黑暗中风声一响,谢昀闷哼一声,一头栽倒在地。孙晟走过去,像提垃圾一样提起他的头发,看着昏迷的少年,脸上露出一个狞笑。
——
“沈公子,我是真心欣赏你,你可一定要留下……”
沈不渡来见孙华茂,本是打算从对方口中多了解些消息,可对方想留下他的心思简直明晃晃的刻在脸上,三句话不离这个话题,听的沈不渡耳朵快要生了茧子。
他忍不住抬袖打了个哈欠。
“沈公子是不是有些疲了?”孙华茂笑着,招手让侍女送上两小碗冰镇杏仁酪,“来,吃些宵夜解解暑!”
沈不渡来了些精神,估摸着谢昀这个时辰应该还没睡,于是道:“可否麻烦城主让人给我小弟送去一碗?”
“唉呀……你看看我这疏忽的!”孙华茂连忙令侍女新端了两碗冰镇杏仁酪去给谢昀送去。不多时侍女却端着杏仁酪回来了,回复道:“谢小公子不在房中,婢子怕这吃食放久了变坏,就先端回来了。”
沈不渡微微蹙眉:“他不在屋里?”
“是。”侍女回答,“我这院里寻了一圈也未见到小公子身影。”
孙华茂:“少年人贪玩,大概是跑到府里其他地方闲逛了,没事的。”
沈不渡却立刻站起来道:“失陪了,我还是回去看看。”
孙华茂没想到他对这个弟弟还挺重视,于是也不敢怠慢,亲自陪着他回去,又遣府中下人到处去寻,可愣是没找到谢昀身影。
孙华茂说:“是不是跑到府外面去了?我让人去街上找找……”
沈不渡抬手止住他,黑夜中面沉如水:“孙晟住在哪里?”
——
谢昀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类似牢房的地方。
房间封的很严密,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四壁上点着油灯,勉强将这方空间照出点光亮。
谢昀环视一周,发现房中不只有自己,还有七八个十几岁的孩子,有男有女,个个靠墙坐着或是躺在地上。
再仔细看,会发现这些孩子的情形都十分可怖——他们身上全都残破不堪,有的少了手臂,有的缺了脚趾,甚至有一个女孩丢了一只眼睛;他们的伤处被白布草草包扎着,源源不断往外渗着血迹,似乎目的不是为了治疗,只是保证他们暂时死不了而已。
几个孩子的状态也很相似,或许是已经经历了极端的恐惧和绝望,他们一脸麻木的躺在那里,除了还有微弱的呼吸,已经和死去没什么差别了。
谢昀只一眼就明白,这些孩子,遭受过和白日见过的那只奶狗同样的待遇。
门外传来锁链打开的碰撞声,屋里的孩子如同闻见什么可怕的声音,了无生气的身体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那缺了眼睛的女孩拼命把自己锁在墙角,爆发出一阵绝望的尖利哭声。
两个家丁模样的人打开门走进来,没管那些孩子,一人一只胳膊把谢昀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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