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花?送谌泓渟花吗?”虽然谌泓渟长得很好看,但是李信昀实在是很难想象给谌泓渟送花是个什么场景。
“不是不是,”傅闻摆手,“你这个也忘了吗?你是开花店的。”
开花店?
于是李信昀便想起来他苏醒之前的梦中那个模糊的、像是花店的场景,同时不可避免地想起那如同春梦一般与谌泓渟之间的暧昧与缠绵。李信昀情不自禁地一抖,感觉自己脊背上立刻竖起了一片片的鸡皮疙瘩。而傅闻还在继续说:“我们都从你的店里定过花送给女朋友什么的。谌泓渟说你社恐,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因此花店都是开的线上的花店,只能够线上下单,然后由快递员送。不过我现在看你,倒是真没有瞧出来你社恐啊。“
社恐的是容昀,当然不是他,李信昀想——不过这样听来容昀与他的性格差别实在是太大了,假如真的是他的灵魂来到了容昀的身体里,他能有能力扮演好容昀吗?李信昀有些茫然。
“我也挺好奇你跟谌泓渟到底怎么在一起的。”傅闻感慨道,“其实一开始大家都还以为他是装同性恋给他爸看的呢,谁料到他居然是来真的。”
“他爸?”傅闻这话便立即叫李信昀想起来有关于“谌”这个姓的坊间八卦来,一时便有些游神。
大概是涉及到谌泓渟的隐私,因此傅闻便没有多说,只是含糊地说道:“他和他爸不太对付。”大概是看李信昀神色异样,傅闻急忙宽慰他说:“不过你别担心,他对你一定是真心的。”
真心。
谌泓渟的真心李信昀当然相信是真的,不论是李信昀苏醒之后他无微不至的精心照料,还是神情眼眸之中不加掩饰的爱恋之情,都能让李信昀清晰地感受到谌泓渟的真心。李信昀专职抓奸,见过太多感情纠葛,他能够认得出来一个人真心爱另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可是谌泓渟的真心并不是属于李信昀的,而是属于被李信昀所占据了身体与位置的容昀的。
谌泓渟回来的时候,看见李信昀与傅闻相谈甚欢,于是微笑着问:“聊什么呢?”
傅闻说:“正聊你们的从前呢,都怪你以前实在是占有欲太强了,不叫我们见阿昀,要不然我也能给他多讲讲了。“
傅闻实在是个自来熟,很容易就和李信昀显得亲近了,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对李信昀已经开始一口一个“阿昀”了,仿佛他们不是才见的第一面,而早已经是至交好友,甚至李信昀面对着傅闻比面对谌泓渟更要泰然自若。
李信昀能够看见谌泓渟的微笑在傅闻说出“阿昀”这显得有些亲密的称呼时收了一些,那双明亮的眼睛微微地垂下,身上散发出一种阴郁的感觉来,但是这样的情绪很快就消弭不见,仿佛是李信昀的错觉,下一刻他便重新抬起眼眸,脸上又是李信昀所熟悉的那种温柔的、宠溺的微笑。他走近病床边坐下,只是很轻地握了一下李信昀的手,是并不会让人觉得冒犯或者反感的那种触碰,但李信昀心中却生出一点很微妙的违和感来:“这个阿昀不必担心,如果阿昀想听我们从前的事情,我会慢慢地说给你听的。”
傅闻看了看时间,说:“天啊,不知不觉就聊了这么久,我等会还有场party呢,谌泓渟,我先走了啊!”
“行,回去路上小心点,别超速啊。”谌泓渟嘱咐他。
“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也跟我妈似的。”傅闻抱怨道,临走之前,他又和李信昀说,“阿昀,等你身体好起来,可别再社恐了啊,一起出去玩啊。”
谌泓渟送走了傅闻之后,拿了一个盒子过来。“新的手机我让助理帮忙送过来了,新的电话卡也给你装上了,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说。”他将盒子递给李信昀说。
虽然说谌泓渟说会尽快给他准备新手机,但是这个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李信昀拿着崭新的手机发愣。
“我的号码已经存在手机里了,”谌泓渟说,“如果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是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打给我。”
“谢谢。”李信昀说道。
“和我说什么谢谢。”谌泓渟笑道。
李信昀打开新手机,手机里已经下载好了一些常用的软件。他想到谌泓渟说的通讯录,便下意识地先打开了手机通讯录。通讯里存放的电话号码不多,列表里面除了谌泓渟的名字,还有两个陌生的名字,一个叫容振,另一个叫杜双慈。李信昀备觉疑惑,他下意识的问:“容振和杜双慈是谁?”
但问出口之后,李信昀看着“容振”这个名字,脑海里已经隐约想到了什么。
然后他听见谌泓渟说:“是你的父母。”
李信昀愣住,大脑一时空白,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惊疑不定地和谌泓渟确认:“是……我的父母?”
是容昀的父母。
其实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但是却令李信昀十分地手足无措,他的神情有些茫然,而谌泓渟握紧了他的手,“你昏迷的这些日子,叔叔阿姨其实都很担心的,你醒来的消息我第一时间就告诉了他们,”谌泓渟握住李信昀的手十分有力,“叔叔阿姨最近在外地工作,他们听说了你醒了很开心的,立即就往回赶了,应该明天就能够到达本市。”
第6章 亲缘
李信昀对父母这个词语非常陌生。
李信昀还不能记事的时候,父母就已经去世了,他人生最初的记忆是在福利院的树下坐着看一对又一对的夫妻来来往往,有时候他们空手而来又空手而归,有时候走的时候手中会牵着一个孩子。他从小在福利院长大,不过其实福利院的日子并不算难过,虽然福利院的生活虽然算不上充裕,但并不对孩子们有什么亏待,工作人员们也很亲切。而且李信昀个性开朗,也很容易和其他孩子玩到一处,因此童年的生活还算是平静安稳,甚至大部分时候也称得上是幸福的。
其实按理来说李信昀这样活泼健康的男孩是很容易被领养的,但是怪异的是李信昀却很久时间都并没有人对他有领养意向。李信昀是后来才知道原因,原来是福利院院长认为李信昀这样的孩子总归是有比较多机会的,因此院长总是优先向来领养的夫妻推荐性格内向一点的孩子。院长是无疑个好人,虽然她的好是出于她自有的一套价值观,但李信昀倒也没有埋怨过院长,唯一难过的是玩得很好的好伙伴们总是很容易离开。
不过李信昀还是在八岁那年被一对夫妻领养了,于是李信昀便也有了养父母,有了新家庭。
被领养的前两年,李信昀的生活是很幸福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生之中从未有过的属于家庭与亲情的那种温暖,养父母对他很好,也非常地照顾他,除了有些时候因为过于顾忌李信昀的心理,难免有一些过分的谨慎和小心,亲密之中总是隐藏着一种近乎是隔阂的客气,有很长一段时间李信昀以为家就是那样。直到养母怀孕——其实李信昀在福利院见过不少这样的事情,有些家庭领养孩子之后又有了自己的孩子,便有不少夫妻找到福利院想要把领养的孩子送回来的,这种行为当然不会被允许,孩子又被那些夫妻不甘不愿地带回去,这往后会生出多少纠葛与怨憎,即便是年幼的李信昀也能够想象。
李信昀其实远远称得上幸运,养父母原本是因为不孕而领养的他,但是没有想到是领养了李信昀之后居然还能有自己的孩子,他们甚至认为这是李信昀带来的福气,因此对他更加亲切关怀。只是养母生下弟弟之后,家庭的重心不可避免地倾斜到了那个幼小的生命上,而随着弟弟一天一天长大,李信昀能够非常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在这个家庭之中的突兀和多余。养父母并未在物质上亏待他,这种突兀和多余并非是物质上的,而是情感上的——一个由自己一点一点精心照料长大的孩子,与一个半路才接手的孩子,产生的情感关联是截然不同的。
而且李信昀在家中的这种突兀和多余很快也变成了物质上的。
李信昀十四岁的时候,养父生了重病,家中的负担一下子变得非常重。重病的养父、年幼的弟弟、半大年纪的养子,养母实在是没有那么多的精力能够承担这么多,因此她决定将李信昀送到老家的亲戚家寄养——这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行为。尽管李信昀很努力帮忙照顾养父和弟弟,但还是成了那个理所当然被放弃的选项,即便是李信昀作为一个已经懂事的少年,显然是那个能够帮助养母分担负重的人,但是家就是这种经常并不遵循最大利益化的存在,人们的选择总是会从情感出发而不是从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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