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中的那个黑发年轻人面色越来越白,双眸越来越深,那些冰山从他身边的围栏旁边错过,他连看都不看,仍旧在专注地凝望着北方的天空。
不知道过了多久,船上的广播忽然剧烈地嘶嘶啦啦响了几秒钟,而后船长仿佛脱力又带着一丝狂喜的声音传来,“大家,我们的引擎已经抢修成功,信号也已经恢复,我们得救了!下面船舰将主动调整方向规避浮冰,请大家继续在安全座椅上坐好,防止撞伤。重复一遍,请大家稳定情绪,在安全座椅上坐好,防止撞伤。”
整个甲板上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破这一片天,那个黑发年轻人和他背后的男人依旧没有动。年轻人专注地看着天空,如果仔细看,会发现那双眼睛其实泛红,泛着泪光。
一阵狂风过,北极圈莫名的黑暗渐渐退去。层层叠叠的乌云一层一层地消散,昏暗和白昼交替的一瞬间,有人指着北方喊了一声,“看,大熊星座!”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过去,晦明交错的天际,七颗星高高悬挂,数不清的小星错落点衬在周围,七星明亮而稳定,如同眼观众生的神明。
有人忽然说道:“感谢大熊星座,感谢神救我们!”
一船的人都被带动了情绪,他们用不同宗教信仰朝拜的手势,虔诚地表达着相同的感激。
片刻后乌云消散,北极圈亮如白昼,那昙花一现的大熊星座也消失在光亮的白天。
海面上风平浪静,水域辽阔,船长在广播里提示大家可以解除警备状态,所有人都打开安全带拥抱在一起狂欢。影帝和影后在拥吻,他们的经纪人有些尴尬地站在一起,相视无言。
阿巴斯正要开心地拥抱自己的演员,一回头,却看见刚才站在甲板上的百里观萧忽然和他的助理们一样晕了过去。俞景灏抱住他,那个山一样的男人在颤栗,他把百里观萧搂在怀里颤抖着吻他的额头,一滴热泪滑下,昔日里冷漠的男人连声音都在抖。
“还没来得及好好说再见……”
阿巴斯愣了一下,快步走过来,“他怎么了?”
俞景灏没有回应,他抱着怀里的百里观萧,埋着头,那颤抖的后背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阿巴斯惊讶道:“俞先生,你在哭吗?你哭什么?观萧怎么了,感冒还没好吗?我去叫一下大夫?”
俞景灏依旧没有理他,他打横抱起百里观萧就往船舱里走。旁边的Mike吓懵了,赶紧跟上去,“不是吧俞总,刚才观萧撞到哪里了?我去您别吓我啊,您不是在哭吧?”
俞景灏大步流星往卧室走,Mike小跑着跟,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甲板对助理喊道:“集锋和他那相好的也昏过去了,你们也把他们抱回来……怎么回事,今天集体倒?”
俞景灏把百里观萧放在床上,然后默默地坐在他旁边,他看着百里观萧沉静的面孔,一言不发。
“俞总……”Mike迟疑了一下,“我还是叫一下大夫吧。”
俞景灏把脸埋在自己掌心,过了半天后低声说道:“帮我联系一下之前京郊那间疗养院。”
Mike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俞景灏说的是什么地方,吓了一大跳,“那不是植物人疗养院吗?您要干啥?”
俞景灏压抑了好几次,才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观萧走了。”
“啊?走了?走哪了?”Mike吓得腿一软,上前摸了摸百里观萧的鼻息和胸口,“俞总您别吓我啊,这好好的喘着气呢,我今年能不能在二环再买套房就靠观萧了,您可别几句话把人给咒死。”
俞景灏放下手,他脸色惨白,双目通红,看着熟睡的百里观萧,低声道:“他还活着,但是永远都不会醒来了。”
“啊?”Mike简直找不着自己的舌头,“为什么?吓的?吓成植物人?不好意思我没听说过这种病因……”
阿巴斯带着船医过来敲门,船医拨开Mike,给百里观萧听了心跳,翻了眼皮,上上下下全方位检查一通,然后对仿佛已经看开一切的俞景灏诚恳地说道:“这位先生,您不必这么悲痛。百里先生应该是做了什么剧烈运动吧,低血糖再加上情绪震动,体力不支晕了过去。我给他打一针葡萄糖,半小时必醒。”
俞景灏眨眨眼,像是没反应过来,“不是植物人?”他难以置信地问。
船医看着那双通红的眼睛,无措地挠挠头,“哪有那么高的概率大白天变植物人?哦不过,您那两个中国助理,他们可能是撞到了头,倒确实有变成植物人的可能。不好意思,百里先生这边实在不值得占用医疗资源,我一会会让助理过来给他打葡萄糖,我还要去那边看看那两个真正危险的病患。”
俞景灏懵了。
护士拿着葡萄糖吊瓶走过来,路过他时皱了下眉,“先生,可以让一下吗?”
他愣怔怔地挪了下腿,看着护士把吊针推进百里观萧的手背,百里观萧的手指甚至动了一下。
俞景灏不知道自己是一种什么心情,难以置信,狂喜,劫后余生,混合出一个纠结的表情。他攥紧拳头站在那里傻傻地看着百里观萧,想要一直看到他真的重新睁开眼。
手机忽然疯狂地吵起来,俞景灏茫然地看一眼屏幕,是自己的助理。
“俞总,出了一点问题。上次那个熔岩巨兽先生,他伪造了一份我们公司出具的商务出访材料去办美签,结果被发现了,现在人在警局里,我们要怎么办?”
俞景灏拧起眉,“这人不是个傻子吧,不用理他。”
“呃……可是他现在算是公司的员工了,他不是观萧经济团队的一员吗?毕竟是观萧的人……”
俞景灏冷漠地打断,“什么观萧的人,直接把他开了,以后这种事情别再来烦我。”
“好的俞总。”
……
百里观萧又做回了那个梦。梦里的他站在山巅上占星,百羽飞回到他的脚边,委屈地哀鸣。他低头看了一眼百羽少了一根羽毛的翅膀,叹口气,“要不然你去把送给别人的那根羽毛要回来吧,这样你就可以回到族里找姑娘了 。”
百羽摇摇头,它在百里观萧的腿边使劲蹭着翅膀,温顺地收翅栖息。
百里观萧看着它,“把羽毛要回来就好了呀,难道你不想回去了吗?想一直留在这里陪着我?”
百羽点点头,它扬起自己修长优美的脖子,讨宠地朝百里观萧笑。
梦与现实交错之际,百里观萧好像忽然明白了一点,他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一点嫌弃和冷漠,说着什么要把人开了。
把人开了,这不是自己世界的语言,他还没有穿越回去?
百里观萧从梦境中猛然挣脱,他睁开眼,渐渐聚焦的视野里是船舱里的卧室。他手上打着吊瓶,俞景灏刚刚收起手机,站在他对面,正凝视着他。
两对黑眸撞在一起,没有激动,没有惊讶,一样的清澈,一样的渐渐闪出泪光。
俞景灏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两步走过去坐在床边上,轻吻百里观萧的额头。百里观萧任由他吻,低声喃喃道:“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明白什么?”
“一年前,我从熔岩巨兽先生那里借用气运,我不是任性地直接拿走了他的气运,而是选择了和他共生。他分到了我的一缕运泽,那是很根本的东西。我曾经共生气运给过每一个借给我气运的人,但是他们都没能守住那缕运泽,只有熔岩巨兽先生本命强势,把那一缕运泽维护得很好。”
“穿越世界也许还有第三个条件,我必须是完完整整的我。天意想要我回去,所以那位先生才会莫名执意要来到我身边。要不是你执拗地拒绝他加入,我和他刚才一同出现在紫气天象下,我就真的走了。”
百里观萧愣怔怔地抬头看着俞景灏,“百羽的一根羽毛……我的一缕运泽……没错,就是这样。”
俞景灏纠结地挑挑眉,他听不太懂百里观萧嘀咕的什么百羽,他只知道这个人恢复红润的嘴唇非常诱人,像是可口的樱桃,他迫不及待地咬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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