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锦现在既是前去赶考,登门的人能拒就拒了,也是应酬了好一阵。”
“好。”张放远起身拿了外氅:“你今日便与我一道去村里吧。”
许禾想着左右是无事,便应了下来。
仆役套了马车,两人一道前去,开春后天气还有些凉,这正也是许禾不放心瑞锦赶考的原因,天气冷暖不定不说,京都那边又冷,他没少准备厚褥子和衣物在箱子里让人带着。
“老爷夫郎,前头路堵上了,是等一会儿过去还是绕路走?”
张放远闻声探出头去瞧了一眼,距离出城已经不远了,前头却停堵了好几辆马车,现在绕路也不便。
“怎么回事,前头可是出了事故?”
“回老爷,前头是盐行。听说盐价放低,老百姓都抢着去买呢,排长了队伍这才阻碍了车马通行。”
张放远微微凝眉。
柴米油盐,过日子这四样是一样也离不得,百姓夙兴夜寐也就围着这些打转。
盐为百味之首,价格又贵,寻常人家吃的都是最便宜的卤盐,做菜的时候还都尽可能的往淡里放,谁家的菜做的咸了,媳妇夫郎是要被骂不会持家的,也只有宴客的时候大方些,多撒几粒盐,撑个面子功夫让人说句这家日子不错,菜里有油有盐。
现而盐价降低,百姓自然是争抢着前去囤买,左右是用的上的东西,没机会糟蹋,生意火爆堵路倒是情理之中了。
许禾听说盐行降价,有些意外,也跟着起了兴趣:“年底年初家里宴客频繁,没少买料子,前阵子盐价上涨不少,海盐和池盐都涨到了五十文一斤,井盐更是不得了,卖到了一百二十文。”
他唤了坐在车夫旁边的仆役:“去打听打听降了多少?”
虽说现在已经不是为吃盐而忧愁的人家,可许禾是穷苦人家过来的,历来是能省则省,不喜铺张。
他管着偌大一个张家,现在几十口人,一饮一食的开张可都不小,盐价上涨,过年家里买盐的开支也随之增加了一截,若是价格合适,多买一些放着也好随时取用,家大了,什么都得仔细打算着。
左右是堵着,前去询问询问情况也不碍事。
不多时仆役回来:“已经降回原来的市价了,几种盐都跌了十来文。”
许禾道:“可有问作何降了盐价?”
“说是朝廷衙门最近清缴了不少贩私盐的,现在老百姓都只能在城里的盐行买盐,特地降了些价格酬民。”
话毕,仆役又道:“夫郎,宅子里可要囤买些?”
许禾道:“一下子又降了这许多,家里前几日才买了不少回去,眼见是亏了。城中这两年盐价无状,你且去吩咐人再买一点回去吧。”
“是。”
仆役领命前去,许禾扭身问身旁的人:“你可得到消息,城里的盐价作何如此?”
张放远道:“盐业官商并卖,商户从朝廷拿到盐引方可到采盐之处拿到盐进行地方上售卖,未得盐引者到盐地拿不到盐。自然,也不乏利益所诱者私自卖盐给商户,商户再私自卖盐,这就是触犯法令的私盐者了。轻者倍罚没收财产,重者是要杀头的。”
泗阳早些年有专门的盐商管理泗阳这一块儿的盐行生意,但后头不知如何便没有管理了,许是犯了事,也许是被朝廷没收了盐引,后头便都是朝廷直接管理泗阳的盐行,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百姓吃不起盐,四处找门路,卖私盐的也就多了起来。
这私盐的价格比朝廷和盐商卖的价格都要低廉,且质量又不错,很是得百姓的喜欢。不过这营生是富贵险中求,一旦被抓到后果不堪设想,为此只能偷偷摸摸的干,若不是行家,百姓也难找到卖私盐的人。
官家卖的盐老百姓吃不起,那便会广寻私盐,百姓都去买私盐了,官家的盐就更没有人买,买的人少,官家便涨价来保护稳定收入,越是涨价,老百姓越是买不起,只更多的人找私盐。
这般恶性循环下,也就造成了私盐泛滥朝廷亏空的局面,老百姓也吃苦,三方不利。
泗阳的私盐贩卖者现在被抓,老百姓买不到私盐,只好咬牙去买官盐,买的人多了,官家收入回暖,盐价也就下去了。
“先前城里的盐行生意那般寡淡,这下卖私盐的岂不是要被重处。”
张放远道:“这是定然。也不怪那些人敢铤而走险卖私盐,盐业实在是暴利行业,谁不想前去分一杯羹,正经商户人家若是能得到朝廷盐引,走成正规的盐行经营者,那便是商户最好的出路了。寻常走卒,白手起家之人,不乏有私盐起家者。”
他压低了声音同许禾道:“秦家能成为泗阳城地头蛇,其实也是这两代人的事情,祖上也只是籍籍无名的农户工籍之人罢了。我昔年在秦家手底下做事,听说早年间秦家也是私盐起家的,后来家业大了这才金盆洗手没再做这营生。”
许禾有些意外,不过想想又觉得是情理之中,盐业官家管控,得了盐引几乎是一本万利,这营生又不似是寻常的衣食住行业,竞争者云集,想生意有所起色,必须得有一技之长过人之处。
官家把持着盐业,寻常商户不可入,若有私盐相竞,自己甚至都不必费心去解决,自有朝廷打击私盐。
商户觥筹交错间,说的最多的也就是朝廷管着的盐铁业,谁说起不是一脸向往之色。
许禾想起先时来泗阳买了半条街,出手阔绰不凡的江南盐商,微微吸了口气。
第126章
春时种树最佳,这几年张放远没少料理着买下来的山头,山林虽是未曾像土地一样挣钱那般直接,但却也节省了不少生活的开支。
素日用的柴火、薪炭、木料、草料等都能在自家山头里弄到,如此便节省了在商铺里买这些东西的银子,算下来省下的钱不比种庄稼赚的少。
村里的雇农农闲之时便会到山头上帮忙锄荒草,帮着种些树苗子,张放远也让前去帮忙的雇农自行捡些柴火烧,前些年朝廷把山地卖给私人,公山变少,老百姓能去拾捡柴火的山头越来越少,张放远允许帮忙理山的人捡柴火,雇农更是热衷前去帮忙。
开春张放远买了果树苗说要栽种,不曾雇人,家里自请前去做事的雇农就够了。
张放远跟许禾到山脚下,马车上不去,两人只好改做骑马上山,原来荒萋萋的山脚,现在也一一开垦出来做了土地,张放远手一挥,也一并分出去给雇农种。
眼下开春,四处都是人在忙着翻地耕种,许禾见雇农也是不容易,得赶着时辰耕种,还得支人手出来上山锄地种果树,他骑着马上同身后护着他的人道:“此次上山帮忙种植果树的雇农还是适当发点工钱。”
张放远应声:“听你的。”
山上的天气更冷些,又并非是步行上的山,乍然温度下去还有点冻人,张放远给许禾拢了拢大氅,天气虽是不如何暖和,但是山上的雇农活儿干的起劲儿,倒是还挺热闹。
见到张放远跟许禾前来,主事此次锄山种树的家仆上来请了安,又报告了种植的进度。
雇农也放下手头的活儿一并上来请安。
张放远道:“夫郎念及大伙儿春忙还前来种树,待果树种完,到时候每个前来做了活儿的人都能在主事手上领取一百二十文,不领钱的可换做柴火木材带回去。”
虽是工钱不多一点,却也总比是全然白干要强的多,大伙儿听闻有工钱都甚是高兴,尽数同张放远和许禾致谢。
“都去忙吧。”
张放远摆摆手,带着许禾准备去看看新种植下的果树苗子,另外此次还挖了些带竹鞭的竹子移来山上,等过上几年长开了又能到自家山里去挖笋做山珍了。
“老爷、夫郎,前头的野核桃树下挖到了些这般的石头。”
“这是?”许禾以前没少在山头捡柴火,山石见得也不少,但多都是些清白或是红石,甚是少见黑石,且拿来的石头也并不似林间裸露出来因天长日久雨水冲刷的黑石,要清透硬许多。
张放远微微吸了口气,只问那雇农:“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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