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温以瑾先前说的,同喜欢的人更近一步,殷玄夜听进了心里,便没法再装作没听见,将这个想法压下去。
本只觉得,他身体好起来,就够了,可倘若他身体好了,却娶了别人——殷玄夜用力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眸底幽暗深邃,看向温以瑾的目光,多了分复杂。
“时候不早了。”温以瑾说,“上床歇息吧。”
“嗯。”
两人上了床,还是温以瑾睡里边,温以瑾问他,“这段时日,陛下可还有做噩梦?”
床边蜡烛被吹灭,殿内陷入了一片昏暗中,这样的昏暗在温以瑾的眼中和点了蜡烛并无差别。
殷玄夜过了一会儿,才说:“孤这几晚,时常梦见有人在梦里唤孤的名字,身体动弹不得。”
“陛下这是梦魇了。”温以瑾说,“不如明日唤御医来看看。”
“你抱着孤时,孤便不会梦见那些。”殷玄夜又说。
温以瑾感觉身旁人动了动,一阵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了他耳郭,眼睛看不见,身体各项感官就变得敏锐了起来,他心口跳动错乱了一拍,有些不适于这样的距离。
还不等他提出来,腰间便搭上来了一条手臂,“你说,孤是不是真的得了什么病了?”
“哪儿不舒服?”
殷玄夜抓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心口。
“这儿。”
温以瑾起初不明,直到感觉到掌心下传来的温度,以及怦怦的心跳节奏,似击鼓一般的微弱震动,隔着一层亵衣,传到了他的手心。
他感觉到殷玄夜擒着他手腕的手收紧了些。
“唤御医来看看吧。”温以瑾正要直起身,被殷玄夜一扯,拉了回去。
“孤瞧过了,御医说孤身体没有问题。”殷玄夜说。
温以瑾手指卷缩了一下,殷玄夜呼吸忽而就变了节奏,喘了一声,温以瑾霎时间没了动作。
昏暗的光线里,他睁着眼,隐隐能瞧见殷玄夜的轮廓,但很模糊,模糊到只看到一团边缘不清晰的黑影,耳边的声音似被放大了。
他蓦地觉得唇上喉间都有些干涩。
“陛下,臣去喝杯水。”温以瑾说。
殷玄夜握着他手腕的手过了片刻才松开,“你躺着吧,孤替你拿。”
他嗓子里还有些许的沙哑。
他掀开被子起了身,温以瑾唇角动了动,左手握住了右手手腕,掌心里的温度犹存,触感也那般的明晰。
他心脏的跳动,似也跟随着殷玄夜跳动的节奏去了。
殷玄夜倒了一杯水过来,放在他手中,他拿过,将杯沿抵在唇边,仰头一饮而尽,喉结滚了滚,他伸手递出杯子,殷玄夜拿时,握住了他的手。
温以瑾头一次发觉,看不见会叫人这么心慌。
他看不见殷玄夜的表情,殷玄夜不说话,他就不知道他这个时候,是什么样的,而殷玄夜眼中的他——又是什么样的。
温以瑾只觉有些狼狈。
犹如身处了一片迷雾之中,找不着北。
为了倒水,房内点了一支烛火,殷玄夜站在床边,垂眸看着床上坐着的温以瑾,一头墨发落在肩头,温润的眸子半阖,眸中没有聚焦点,也毫无防备。
他敛了眸底神色,将水杯放在了一边。
“长泽。”殷玄夜坐在床边,视线描摹着他的眉眼,“留在孤身边吧。”
他伸手抓住了那只有些凉的手。
“臣一直在。”温以瑾说。
殷玄夜扑进他怀里,垂眸道:“孤前几天,梦见找不到你了。”
温以瑾愣了愣,觉出他这是在撒娇,不由唇边轻扯了扯,抬手顺着他后脑勺的发丝往下滑落,“不过是梦罢了,陛下怎的还同以前一样粘人。”
不过这样才是,几句话间,平复了先前的插曲。
殷玄夜垂眸没有说话。
墙上留下两人剪影,犹如猎犬窝在主人怀中。
.
翌日是个好天气,外面出了太阳,风中都带着暖和的春意,就快要夏天了,再过段时日,陛下去往避暑行宫的事,也该提前开始着手准备了。
温以瑾算着时间,这几天姜姑娘没再过来过,给他诊脉的人换成了以前的李御医,温以瑾问过殷玄夜两句,殷玄夜说那姜姑娘病了,怕把病气过给他,所以没来。
两天后,西域使臣一群人启程回去的消息传到了温以瑾耳朵里,他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晒着太阳,听小太监报信说,当时使臣离开时,五王子问起他,陛下脸色不太好看。
小太监离得远,没听清楚他们具体说了些什么。
外面脚步声响起,小太监止住了声音,温以瑾就知道是谁来了,他偏头过去,太监福了福身,道:“奴才告退。”
“陛下。”
殷玄夜穿刚下朝回来,换了身衣裳就过来了,他在温以瑾面前蹲下,摸了摸他的手,是暖的,“今日天气不错。”
“嗯,陛下今日下朝这么早?”
“朝中无事。”殷玄夜说,“孤带你去走走吧。”
“也好。”温以瑾起身。
殷玄夜同还小时一样的牵着他的手,但这举动换了个年纪,意味便有些不同,温以瑾这几天被他牵习惯了,也没放在心上。
“听禄喜说,你今日早膳没吃多少。”殷玄夜说。
“没有什么胃口。”
“为何?可是哪不舒服?”
“没哪不舒服,只是没有陛下在身旁,吃饭都不香了。”
殷玄夜握紧了一下手,“下次孤陪你吃就是了。”
温以瑾愣了一下,失笑道:“陛下怎么还当真了,臣只是这几日喝药喝得没了胃口。”
殷玄夜没说话。
两人走到了御花园,鹅卵石路上,身后的太监隔着好一段距离的跟着,两人走在前面。
“陛下去了太医院?”温以瑾问。
殷玄夜:“你怎知?”
温以瑾偏头凑近他,风吹起的发丝扫过殷玄夜的颈间,阵阵痒意像是到了心口,有一下没一下的勾着,他停下脚步,喉结滚动。
“陛下身上,有药味儿。”
殷玄夜余光瞥见另一边的来人,蓦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鼻间气息陡然远去,温以瑾怔了怔,心头有些怅然若失,随即,他听到了脚步声。
脚步声在前面停下。
“奴婢给陛下请安。”
温以瑾听出了这是太后身边那个嬷嬷的声音。
“母后在这儿?”接着说殷玄夜的声音。
“太后娘娘请陛下过去坐坐。”嬷嬷说。
殷玄夜往御花园的亭子中看过去,那处亭子的薄纱放下,隐约可见里面有人影,他拉着温以瑾要过去时,嬷嬷拦了一下,道:“陛下,娘娘说只见你,有要事相商。”
殷玄夜一顿,侧头看了眼温以瑾。
“什么要事?”
“这……”嬷嬷面露犹豫。
温以瑾松开了他的手,“陛下去吧。”
殷玄夜想了想,“你在这儿等着孤。”
温以瑾颔首。
御花园的花开了许多,虽不见光景,但他也闻得到那阵花香。
殷玄夜走后没过片刻,便有太监过来,说先带他回宫。
……
亭子间,殷玄夜站在薄纱后,看着温以瑾远去。
“母后要说什么,就都说吧。”
太后坐在石凳子上,一双保养得当的手拿着茶杯,拿茶杯盖拨弄着上头漂浮的茶叶,“陛下对摄政王很不一般。”
殷玄夜蓦地回过头。
太后吹了吹杯中的热茶,沿着边缘抿了口,“这么紧张作甚?”
她面露怀念,“从前你小时,日日来哀家寝宫……”
她轻轻一声叹息,“是哀家对不住你。”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殷玄夜说。
二人你来我往的试探了几句话,太后看了眼身旁的嬷嬷,嬷嬷收到眼神,提起一旁的酒壶,放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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