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露自己认识周理和早退得罪同事,这道选择题太好做了。
也不一定会得罪同事,严谨望向满地酒瓶,一个个都喝的东歪西倒,感觉这群人真不一定能发现自己溜走了。
外面飘着小雨,路灯下好像一道道细闪的金线。严谨疲惫地揉揉太阳穴,目视前方,尽可能走直线。
周理这辆车的车门比正常车门重一倍多,严谨喝了酒后又有些使不上力,往日一使劲儿就能拉开的车门今天就拉空了,向后踉跄半步。
“你喝酒了?”周理掐了左手燃了一半的烟下车扶严谨,粗暴地把严谨按在副驾驶,扣上安全带才又回到驾驶位,手抵着严谨肩膀,“严谨,是我从前小瞧你了,你不仅有骨气。”
周理眼中愠怒流转,“还长本事了。”
周理这一番动作离他太近,给他扣安全带时灼热气息不免扑在严谨侧颈。
严谨眨眨眼睛,酒精令他迟钝,空好几拍才想起来低头躲,“没长。”
光线昏暗的车里,严谨皮肤苍白而憔悴,削瘦的侧影又薄的厉害,看向周理的目光还有点儿怯怯的感觉。
周理手不自觉攥紧。
严谨睫毛纤长精致,仰头看人时会给人一种很乖巧的感觉。只不过他在周理面前总低头,因此这样乖驯的一面很少有机会叫周理看见。
严谨下意识为自己辩解,“真没长。”
余光瞥见周理骨节分明的手,食指带一枚黑金的素圈,中指带一枚镂空的白金戒指,手腕上带着一支表盘上镶了碎钻的精钢腕表……戒指还行,手表有点儿便宜,外圈碎钻花里胡哨的,不知谁给周理选的,不合适。
可他什么也不说,唇紧紧地抿着,低头看脚垫。
“谁让你喝酒的?”周理带着怒气问。
严谨摇头,这没法答,他预料不到后果。
他闭着眼睛,无论周理怎么问都一言不发。虽然喝酒之后反应慢,但严谨始终牢记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他受过专业训练。
周理知道严谨受过专业训练,别说喝了一杯酒,就算打药都撬不开严谨的嘴。生活在周家庄园的人每年都有这样的训练,呆得越久,受训练次数越多。
严谨不说话,周理就不松手。双方无声的对峙,最后,严谨求饶似的抬起头,“送我回家……行吗?”
他碎发凌乱,身上衬衫被周理弄得皱皱巴巴,还带着股从包厢带出来的、烟与酒混合的难闻气味。
严谨从周理瞳孔中看到自己现在的形象。他有些自暴自弃,在周家学了十二年,出来就混成这个鬼样子,每次见周理都狼狈得不成样子。
而眼前的Alpha西装笔挺成熟优雅,面容如雕刻般精致英俊,周家赋予他的上位者气势和独属于超S级Alpha的恐怖震慑力混在一款儿,近乎冷漠的凌厉。
怔了怔,严谨忽地不敢在直视周理——阶级和性别割裂出的差距感太强了。
严谨不受信息素影响,但会受周理身上那股如有实质的可怕气场影响。
也是借着酒精才有此刻的勇气,平时严谨断不会与周理对视这么长时间。
“呃……”周理喉结滑动,渐渐松了手。他松开自己领口的两颗扣子,有几分不自然地说,“下次不要喝了。”
“好。”严谨很慢地答应。
路上,严谨昏昏沉沉地想起去南战区之前的生活,那时他的生活还很正常。
他住的地方虽有些偏远,胜在环境好,严谨喜欢在阳台上看书。小区后面有一片绿茵球场,常有小孩儿在那踢球;小区里有座闲置的小型蓄水池,有人在里面养锦鲤,白天看过去波光粼粼流光溢彩,很是漂亮,可惜池子不大,鱼儿活动空间有限。
一趟南战区,严谨生活天翻地覆。
他不能完全理解周理来找他的原因,只隐约感觉到自己在周理心中好像是有那么点特殊。
毕竟他跟了周理十二年,严谨为周理的行为找理由。那会儿周理的大事小事都归他管,从信托基金到日常穿搭,所以自己特殊点儿也正常。
但话又说回来,严谨觉得自己不告而别的行为足矣抹杀十二年的苦劳,没想到周理各种给自己弥补认错的机会。
严谨出神地看着前方,假装没接到周理反复瞥来的眼神。
他不能弥补,不能跟周家对着干。
他不求周理谅解,只希望周理放过自己,当自己不存在,当周大少爷完美的Alpha生活中从未出现过自己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Beta。
他发誓自己从未产生过在总台昏暗的地下停车场里再一次见到周少那辆嚣张越野车的想法,也从未惦记过那串没有备注的来电提醒。
——
到严谨家楼下,严谨要下车,周理不给解锁。
“酒醒了?”
“醒了。”严谨低声答,碎发垂下来的阴影刚好遮住眼睫,叫周理什么都看不见。耳朵也在头发里藏着,只露出薄薄一片耳垂,“今天……谢谢您。”
周理无动于衷,“这就是你跟我说的「忙」?”
“今天聚会以给我接风的名义,不去不好。”严谨声音干涩,脑子清醒了,但嗓子依旧不舒服。
“严谨,你到底有多少工作?”周理顿了顿,又问。
上班的谁没工作?他能决定自己工作量?严谨不想回答无意义的问题,笼统地答:“前段时间没上班,积压的。”
“同事呢?”
“可能领导更信任我。”
显然周理不信任严谨。车厢静了两秒,周理解开安全带,侧过身看严谨,他一直手搭在方向盘上,另只手压着座椅,眉头蹙的很紧,“严谨,你是不是忘了?”
“你是个Beta。”他上半身微微倾斜,强调道,“严谨,你是Beta。没必要像个Alpha一样拼。”
我知道我是Beta,严谨心想,不用你提醒我。
Beta的确没必要像个Alpha一样拼命干活,可如果我不干活,总台就没我地方了。
再说,Alpha才不拼命呢。
Alpha们轻而易举就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一切,没有拼的必要。
严谨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毕业那年总台让他去上班他百般推辞不想去,现如今只要摆烂就能离职他却莫名其妙地拼了起来。
周理的世界不存在生存问题,他无需因生存而烦恼,便下意识认为严谨也不需要考虑这件事。
从老管家把严谨送到周理身边、从周理接受严谨跟在他身边的那天起,周理就把严谨划进了他的世界。
他把严谨当成他私人所有物,他要做的事就是严谨要做的事,严谨要做的事也就是他的事;他支配严谨,严谨支配他的一切。
尽管周家不这么想,但在周理的认知中,周家早晚是周理的,所以周理的想法早晚是周家的想法。
所以严谨不用这么辛苦,大可以在周理的庇护下横着走。
这观念在周理年少时还不算太惊世骇俗,他只单纯地认为严谨是他的小伙伴,严谨格外关照他的原因是严谨年纪比他大、性格比他好。
他五花八门的精致食物严谨可以吃、生日宴上精酿的香槟塔严谨可以喝、周家每年为他订做日常穿的纯手工高级西装时可以给严谨一模一样地订做整套、衣帽间里昂贵的配饰严谨也可以戴……
那会儿周家不介意,没人想因为这点儿能用钱解决的小事儿惹周理不开心;另外严谨是个懂事的孩子,不上主人桌、生日宴主动隐身、也不把周理的东西往自己的身上戴。
但等周理逐渐进入分化期乃至分化后,他的认知随之进化。
他逐渐认识到他与严谨之间的阶级差距,尽管严谨与他同进同出,但本质上严谨是他的仆人。像庄园里为他父亲工作了一辈子的老管家,以后他接管周家,严谨就将接任管家的位置。
从那时起,周理开始觉得严谨这个人是他的。
他让严谨干什么、严谨就得干什么,严谨就得跟在他身边,除了他没人能支使严谨。
周理像动物圈地一样迫不及待地往严谨身上安各种原不该属于严谨的东西,往严谨身上打上他的标记,并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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