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分钟,感觉室内气氛有所缓和,严谨收拾了面前的盘子,“我取些水果上来?”
周理微微眯眼,“不着急了?”
严谨微怔。
“装傻?”周理挑眉,“一直在看时间,你要干什么?”
严谨刚要张口作答,周理淡淡扫他一眼,“想好了再答。”
被周理锐利的眼神一盯,差点儿说出口的「怕打扰您休息」当即被严谨硬生生咽了回去。
这六个字太敷衍,严谨自己都不信。
周理唇角挂着没有温度的弧度,似笑非笑地盯着严谨。
严谨开周理车过来的,得自己想办法回家。外面这么冷,时间越晚回家越不方便。
但他不想跟周理说实话,周理会让他开车回家,然后第二天再开回来。严谨不想跟周理有任何牵扯,他希望此生不见。
这是实话,不能对周理说的实话。
“行,这问题先放一边。”周理好像不打算为难严谨,“是不是想看信息素检测计?想看我释放了多少信息素?”
周理似乎原谅了严谨的失礼,没什么反应,只慢条斯理地喊了声严谨的名字。
那带着磁性的低沉声音缓慢划过严谨耳膜,严谨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你察觉到了。”
“一个闻不到信息素的Beta反应小杨都快。”周理扯了扯领口,“我是不是该夸你两句。”
“呃……”严谨闭了闭眼,他没有要证明自己对周理了解至此的想法。
而且严格地说这应该赖小杨能力差,跟周理这么长时间,这点儿经验都总结不出来。
“您……”
“您?”周理忽地一笑,浓密剑眉下深邃的眼睛却半点笑意都没有,“对,差点儿忘了。”
周理不给严谨说话的机会,“你叫我什么?”
刚舒缓了些的心脏又剧烈跳动起来,咚咚咚的,震耳欲聋。
严谨心里莫名泛起几分委屈导致的酸涩。
他该如何称呼周理?
这问题他思考一年多了,一直没得出来答案。
严谨表情空白地坐在那儿,被动承受周理凶狠得能吃人的目光。
也幸亏他一直低着头,周理看不到他茫然失神的表情。
“没事。”周理说,“你慢慢想,时间有的是。”
“呃……”
“实在想不出来再找我,我给你答案。”
——
最近一次带有称呼地喊周理是什么时候?严谨蓦然发现,竟有些回忆不起来。
这倒是离奇,他沉默地想,好不容易接受了那些记忆只是暂时封存在脑海中时,突然又叫他意识到那些年的记忆其实也忘差不多了。
周理坐姿恣意优雅,富有耐心地看着严谨。他不算有耐心的人,唯独格外容忍严谨。
严谨垂着头,后颈弯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起点被后脑碎发遮了些许,终点没入宽松的睡衣。周理看不见严谨表情,只瞧得见他紧抿成一条线的唇。
显然他紧张了,这在严谨身上极为少见,于是周理的耐心成倍增长。
严谨漫无目的地在脑海中搜索所有与周理相关的记忆,这不是件容易的事——太多了,周理占据了他此生三分之二还多。
似乎从他和周理出去住时开始,他就极少称呼周理什么。整栋房子里就他和周理两个人,但凡开口毫无意外是对周理讲话,不知不觉的,就略去了那一声「小少爷」。
这行为在周家属于仆人失格,叫老管家发现至少得严厉训斥他一顿。不过他俩不在周家,即便失格一些,只要周理不在意,没人会在乎。
周理的默许给严谨一种他和周理之间距离也许没那么远的错觉,那仿若平等的相处模式算是严谨十二年来……最有尊严的一段时间。
周理从不写作业,嫌写作业浪费时间。可就算他是周家小少爷他也得写作业,于是周理就让严谨替他写。
严谨从小和周理临一样的字帖,只要严谨愿意、周家允许,严谨能把字写得跟周理一样苍劲有力俾睨天下。
周理时常坐在严谨房间里的小沙发上监督严谨,他只在这个时候进严谨房间。
小沙发是周理要求加的。严谨房间没有适合周理坐的地方,一张单人床,周理嫌硬邦邦的不舒服;一把硬木头椅,那是严谨的位置,于是周少让人弄了个小沙发来。
除学校作业,严谨还有别的任务,有老管家交代的,有周家依惯例安排的,还有严谨自己想学的。身为周理助手的他懂越多越好,周家从不限制严谨学习。
严谨每一天都满满当当,先写周理作业、再写自己作业,然后为周理准备第二天需要的东西,等周理睡觉再回房间完成自己的额外任务。
他俩没搬出去、也就是周理还没分化的时候,周理很少管严谨。就算严谨房间的灯点到天明,也不影响周理睡眠。
分化之后,许是那强横霸道的Alpha信息素作祟,他总要严谨按照他的意愿行事。比方说只写周理的作业,其余就不要管了。
倒不是周理自私,只顾自己不顾严谨;而是学校不管Beta,没有人会去查一个Beta有没有完成作业——全星际都知道,Beta没出息,成不了大事。
严谨无边无际地想着,那会儿他动也不动地坐在硬木头椅子上,等周理那边没有动静了,才小心翼翼地打开台灯,在厚重窗帘的隐藏下,悄无声息地忙他自己的事情……
雨声潇潇。
眼看要冬天了。
不知不觉……快两年了啊。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严谨平静地想,周理怎么会为了他特意去总台。
周理森冷的声音打断严谨回忆,“想到哪儿了?”
“呃……”严谨摇了摇头。
灯光将严谨肩膀修饰得更瘦,蝴蝶骨可怕地凸出来,手背上青色血管清晰可见,苍白的皮肤与黑色的大理石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摇头时发梢也随着微微晃动,划过锁骨,扫过后颈,连带着周理心口都有些痒。
“我……下去取一些水果。”
“不用。”周理淡淡地说。
他目光一直在严谨身上,从严谨进门就在盯着严谨看。
其实更早,从他在展览馆看见严谨时,就开始盯着严谨了。
那会儿没觉着严谨这么瘦。现在看严谨,陷在家居服里,袖管空空荡荡,清瘦得周理都看不下去。病恹恹的,才离开他几年啊,就成了这个样子。
严谨真没必要这么累,有他在,谁也不敢欺负严谨。周理这两年是不怎么管周家,可那不影响什么,周家是他的,无人能改变。
严谨为什么不张口求他?周理很不能理解地想,一个Beta还不主动寻求Alpha庇护,傻不傻啊。
“我说过,有事找我。”周理轻巧地挑开烟盒,从里面取出一支烟,细烟在指缝间来回转动,试图以此稳定突然起波澜的思绪,“可你没听进去。”
严谨垂眸看着周理指缝,思考周理不点燃这支烟的原因,是不是手边没有打火机?
“我下楼取……”严谨逃避地站起来。
“我说要了吗——”周理从身后吧台杂物框里捡出了个打火机。
烟雾升腾,严谨敛眸站在餐桌旁,一语不发。
“严谨,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说你自己也行,你觉得你是什么?”一支烟燃尽,周理又点一支烟。
长久的沉默,严谨低头看脚下,假装不知道周理正盯着他。大约又一支烟的时间,严谨撑不住了,僵硬了片刻,他说:“我是Beta,少爷。”
如果说有一句话能瞬间引爆周理情绪,基本就这句——
“我是Beta,少爷。”
周理最不乐意听这话,严谨是Beta又怎么了,就算是Beta,也是在他身边长大的Beta。
“Beta怎么了?”周理反问严谨,“有人逼你吗?就算你不够优秀,周家也不会把你怎么样,只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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