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下一刻才发现,安齐远不过是拉了他过来帮他将凌乱的衣袍整理好,然后才对杜遥和觉非罗道:“你们来了正好,过来给苏宗主见礼吧。”
安齐远的话一出,原本还在垂着脑袋非礼勿视的杜遥和觉非罗两人就立刻惊诧地抬起了头,两道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坐在安齐远身侧的苏澈。
二人自然认得眼前的这人就是青言没错,即便他已经换上了青阳洞高阶修士才能穿的道袍,头发也变回了银白色,但这幅壳子只消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可方才安齐远说了什么?
这个青言,就是他们千辛万苦找了这么久也没能找到的苏澈?!
可安齐远的话是没人敢质疑的,想到前不久在与彰龙门的那场恶战中,原本激战正酣的安齐远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竟毅然绝然地将被龙潜扣住的手臂给生生撕扯下来,瞬间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杜遥深知安齐远在选择从后山出青阳洞时就已经布下了局,但这个局中究竟布下了怎样的陷阱,要引什么猎物上钩,他倒还没能参透。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安齐远竟然已经找回了“苏澈”,而且这个苏澈还不是别人,而是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呆着的青言?!
安齐远见眼前的两个下属像被雷劈到似的呆若木鸡,登时有些不快,便轻咳了一声以示提醒。
杜遥和觉非罗这才回过神来,径直朝苏澈跪下,俯地磕头道了一句:“苏宗主大安。”
苏澈也没想到安齐远会这么直截了当地就将自己的真实身份给说了出来,可面对昔日的挚友觉非罗,他如今五味杂陈,甚至更愿意在他面前一直充当那个名不见经传的青言。
毕竟他在高若云端的位置上跌落下来,沾了这一身的尘土不说,如今又落入了安齐远的手里。这等颓败之样,他丝毫都不想让那些曾经见证过他之前的辉煌的人目睹。
尤其当这个人是他一直引以为心腹,谁料却在一开始就已经背叛了他的人。
觉非罗看向苏澈的眼神也十分复杂,他跟在苏澈身边这么多年,又何尝不知眼前之人有着这世上任何人都比不过的晶莹心思?
其实作为无赦谷埋在苏澈身边的暗棋,觉非罗对于出卖苏澈一事也并非能像外人想象的那样的心安理得。
苏澈有一种莫名的魔力,即便他永远都是一副清冷的高高在上的模样,但却依旧是干净透彻得能让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想将这种不染杂质的纯粹一直这么保留下去,不想让丝毫肮脏和灰败玷污他的存在。
所以在九天玄雷共凝之后,寻找多时无果的觉非罗甚至希望苏澈就这么不带一丝残留地陨落了也是好事,总好过明珠蒙尘的结局。
可这种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罢了,觉非罗并没有因此放松寻找苏澈的努力,所以才有了后来的冒牌货乌龙事件。
苏澈此刻心中百感交集,更没有说话的欲望。反而是安齐远有些意外地看着全须全尾地回禁地寻他的杜觉二人,问道:“怎么,龙潜那厮在我走后竟然没有为难你们?”
他虽然之前就已经预料到有杜遥在龙潜就不会痛下杀手,可如今竟然就这样毫发无伤地将人给放了回来,似乎也不像是那个杀伐果断的龙宗主会做出来的事。
听安齐远提到这茬,原本还面沉如水的杜遥脸上露出纠结的神色来。
看他欲言又止地明显是在寻找合适的措辞,觉非罗便主动开声替他解围道:“属下也不清楚这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但龙宗主让我们给宗主您带话,说什么强扭的瓜不甜……还说若他想要什么人,也得让那人自己送上门来,那才叫真正的本事。”
这样看来,龙潜的言下之意就是跟安齐远伸手讨要杜遥了。
苏澈觉着奇怪,这杜遥虽然在无赦谷中身居高位,但怎么说也是不折不扣的魔修。
龙潜身为正派的道修宗主,竟然如此直言不讳地说出这样话来,难道是跟杜遥之前就结下了什么梁子不成?
不过以魔修和剑修的对抗立场来看,安齐远是铁定不会将杜遥给交出去的。
可龙潜的话中却无端地透露出十分的把握来,这其间到底有什么猫腻,苏澈暂且参不透。
“哦?”
安齐远听了觉非罗的话,竟然没有勃然大怒,反而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模样。
第40章 十方宝袋
安齐远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这龙潜也绝非是盏省油的灯, 如今他虽然放了话不打算为难杜遥和觉非罗, 但背后打的算盘不过是要借机看清安齐远一行到底暗中在下一盘什么棋而已。
苏澈渡劫陨落, 觉非罗的暗棋身份暴露,安齐远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密闯青阳洞:这一切都暗示着修真界不同寻常的异动。
但龙潜那边掌握的线索实在太少,与其一开始就将杜遥和觉非罗斩尽杀绝, 倒不如放了长线钓大鱼,也好让彰龙门有机会分一杯羹。
“既然龙潜不打算为难我们,那便正好承了他的意, 先行打道回无赦谷便是了。”
安齐远冒险到这青阳洞来, 不过是为了寻到苏澈。但在龙潜这等外人看来,总觉得安齐远的野心远不止于此, 可恰恰安齐远还真的没有其他的盘算。
同样的,安齐远对龙潜的话也做了过度解读, 殊不知龙潜那番话,针对的也不过是杜遥而已。
苏澈听到安齐远要将自己带回无赦谷的话之后面如死灰, 如今看来,法印宗主依旧还在为修复法阵加持而脱身不得,而龙潜的搅局非但没有帮助苏澈逃脱魔掌, 反而阴差阳错地被安齐远认出了真实身份来。
苏澈的这一次“逃跑”, 又应了一次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俗语,心中的挫败感别提有多强烈了。
被安齐远带着出了青阳洞的内门,再次坐上了凌霄仙鹤。看着在身后渐行渐远的西莲五峰,苏澈差点没生生呕出口血来。
若硬要说此行有什么收获,那便是安齐远对他不再是之前视他为废物的鄙夷态度了, 反而如珠如宝地捧着哄着,甚至还问了他诸如这灵霄仙鹤飞得太快会不会觉得头晕一类的白痴问题。
苏澈在心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他再怎么不济,前身也是青阳洞的掌教宗主,这凌霄仙鹤又是青阳洞的御用坐骑,他乘骑的次数也绝对要比安齐远多得多,怎么可能会到今天才感到不适?
其实苏澈又哪里知道,安齐远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他是难得能跟心上人这般相处,总是想多找些话题说的。
饶就是跟随了安齐远这么多年的杜遥,也从来不知道原来那寡言少语的冷傲宗主竟然还有话唠的属性。
杜遥自己驾驭着一只灵霄仙鹤,但心中有事,便常常走神。
脑海中不断回放的是在青阳洞后山与彰龙门的那场恶战。
他还清楚地记得,当龙潜扯着他翻滚到一边以躲开足以卸掉他手臂的攻击时,从龙潜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种可怖气场。
这种气场并非是由威压引发的。
杜遥作为无赦谷的第二把交椅,整天在一个具有化神巅峰修为的人手下混日子,或多或少对化神境界的威压也有了些免疫,不至于像其他没见过世面的修士那样碰着就腿软。
所以即便龙潜是化神境界,但目前也不过是化神中阶,还不至于能引发他如此的不安。
那种恐惧感是源于一种本能,即一种遇到天敌之时由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战栗感。
为了掩饰这种无能的反应,杜遥才下意识地挥出了那把化骨毒砂,试图立刻拉开自己与龙潜的距离。
杜遥没有办法自欺欺人,虽然龙潜最后撂下的那句话指名道姓是说给安齐远听的,但实际上却是冲着他杜遥来的。
可杜遥始终想不明白,他身为一个魔修修士,即便有元婴的修为,但对于名门正派的道修宗主龙潜来说,又能派上什么用场?
“杜遥,赶紧跟上。”
觉非罗的声音在杜遥的身后响起,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与安齐远和觉非罗之间的距离拉得有些远了。
好在安齐远现在全副心思都放在了苏澈身上,也没空注意到杜遥的失态。倒是觉非罗出声提醒了他一下,杜遥这才回过神来,速速驾着凌霄仙鹤赶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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