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马车行至顺王府门前,阮溪知正要下马,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若顺王有什么事交代,能办到就应下,只当结个善缘。”阮霁嘱咐道。
见他神色难得认真,阮溪知一顿,而后点点头,应了一声。
阮霁松了一口气,率先下车走在前面。
其后的阮溪知却有些出神,方才阮霁那般正经的模样,在他的记忆里实乃罕见。
仰头看着门口硕大的顺王府匾额,阮溪知目光深邃,看不清是何情绪。
顺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比圣上小了七八岁。出生不久后,母妃逝世,一直养在当时的继后膝下。
但继后有亲儿子二皇子,对他也不如何上心,再加上二皇子跋扈霸道,顺王便养成了胆小怯懦的性子,在皇室中并不受重视。
当年皇上处置了二皇子,并未对他下手,却也没给他什么官职,只给了一个闲散王爷称号,因此这位王爷在本朝着实没什么存在感。
阮溪知这次回京任职,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性子和善,言语间颇有示好之意。也是那次,他才知道阮霁当初将自己调回京城,背后出力的竟是这位顺王。
他虽惊诧,但也只当顺王终究是皇亲国戚,朝中多少有人卖他面子。
如今看来,这顺王恐怕还有几分玄机。
他心中盘算着,面上却不动声色,随阮霁一同进府。
府上的人与阮霁相熟,应当是知道他们要来,并不意外,直接将他们带到一处湖心亭。
远远地,阮溪知就看见亭中身着锦衣的顺王以及身畔抚琴的女子。
阮霁快步上前行礼:“王爷。”
顺王笑着点头,眼睛看向阮溪知,笑道:“月清,你有个好儿子,丰神俊朗,一表人才。”
阮霁笑着摆手,阮溪知则拱手道:“王爷谬赞,臣当之有愧。”
“哎,你们父子就是太谦虚了。”顺王说着话,摆手挥退琴娘,邀他们二人落坐。
阮溪知坐在下首,抬头看一眼顺王。见他长相与皇上甚为相像,只是少了皇上身上迫人的威势,多了几分平易近人。
与他预想中不同,着下人上茶后,顺王并未说正事,而是与阮霁谈论起京中最近出名的歌姬舞娘。
阮溪知在一旁听着,暗道这两人倒臭味相投,怪不得能走在一处。想着,他还瞥一眼说至兴头的阮霁。
眼看到了饭点,顺王才笑道:“今日就到这儿吧,往后多带着溪知过来走动。”
阮霁应一声是,起身正要退下,又听顺王嘱咐阮溪知道:“我闻近日西夏使臣来访,鸿胪寺事务繁忙,溪知可要注意休息,那些蛮子没什么值得大动干戈的。”
“无非是来求个恩典,我朝家大业大,也不在乎这一星半点,向皇上进言几句,也省得鸿胪寺上下忙碌。你说是吗,溪知。”
阮溪知闻言,倏然抬头,心中惊骇不已,未料到顺王叫他来竟是为了此事,一时难以做出反应。
还是阮霁在身侧杵杵他的手臂够,他才回过神来,见顺王正等着自己的回答,顿了一下后说道:“前日宣政殿已就此事商议过了,虽还未定下,但想必皇上心中已有定论。”
听他推脱,顺王的神色似乎有些不耐,松开手中摆弄的茶盖,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脸上亲和的表情也有了一丝裂纹。
“那便少就此事再发言论,之后皇上若是再议,你……可要谨慎回话。”顺王说着,眼神冷厉地与他对视一眼。
这眼神,与胆小懦弱可挂不上半分干系,阮溪知神色一怔。
转瞬,顺王却又笑了一声,说道:“我与你父亲相交多年,情谊非比寻常,总归要提点你几句。官场之中,还是少说为妙。”
他的目光深深,阮溪知被他盯着,心中已然掀起骇浪。良久,才应了声是。
从顺王府出来后,阮霁难得没有嘲讽挖苦他,而是罕见的有些沉默,一脸若有所思。
阮溪知自己心中乱作一团,也无心再琢磨他。
初听顺王为西夏说话时,他只当顺王收受了西夏的好处,震惊于他的胆大包天。
可后来一试探,才知此事比自己想象中更为复杂。
那日留在殿中的,除了自己和朝中几位得用的大臣外就只剩皇上身边的宫人。
顺王对宣政殿内的事了如指掌,那究竟是何人向他透漏的?是大臣中有他的人,还是皇宫之中有他的眼线?
阮溪知只觉不寒而栗,再回想起自己那日才回府,阮霁就匆匆出门的情景,只觉顺王的不臣行径已被坐实。再想到顺王方才的话,心里乱糟糟的,丝毫没有头绪。
要自己抛开仁义道德,与西夏便利,做个通敌叛国的罪臣,有违忠君爱国之道,也难过自己良心这一关。
况且,此番看来西夏明显有所图谋,自己若是缄口不语或是助纣为虐,将大西朝置于危难之中。他日危险来临,边塞数万百姓的安危就都置于敌手,自己背负如此罪孽,如何在世上立足。
所以此番,他绝不可能听从顺王的命令。阮溪知想着,心中已有决断。
可方才听顺王话中的意思,阮霁同顺王来往甚密,恐怕早有把柄在顺王手上。自己身为阮霁之子,揭发顺王罪行后,难免受到牵连,甚至招来灭门之祸。
自己究竟要如何才能脱身?
阮溪知心中杂乱,看着车内沉默的阮霁出神,片刻后,心里突然闪过一个隐秘的念头。
若这次能将此事处理得当,或许将是自己除掉阮霁的一个良机,日后再不必受他挟制!
他倏然想起昨日他娘口中令人心寒的话,心里生起几分豁出去的狠意。
大不了就是受阮霁牵连,人头落地。可若是能借此摆脱挟制,那自己……
他想着在丹棱时的痛快日子,眼底闪过一丝兴奋与狠意,原本纷乱错杂的思绪快速冷静下来。此事,须得好好谋划才是。
当务之急,是趁这个时机将阮琴之的婚事先定下。将来若是有什么变故,也不会牵扯到她。
或许是觉得他这次受顺王威胁后,应当会识时务,知道他们父子是绑在同一条绳上的蚂蚱,重新听从自己的掌控,阮霁难得好说话。
听阮溪知想将阮琴之与张端阳的亲事定下,并未多为难就点头了。
于是,三两日的功夫,张家就上门提亲,两家快速过了小定。
而这一番动作落在远在丹棱的霍闲之眼中,顿时惊得他掉了茶盏。
作者有话说:
顺王的事不会多写,只是阮霁二人和好的契机,会简单带过。
第130章 遇刺
“什么?”霍闲之猛然站起, 茶碗翻在他胸前,撒了一身热汤。
伺候的丫鬟急忙上前擦拭,却被他拂开, 眼睛直直盯着面前的人。
“你说他去过顺王府后,就给他妹定亲了?”
暗卫听着他这番动静,连忙说道:“属下听一直盯着那边的兄弟们是这样说的。之前阮大人就多次与张端阳同聚, 但并没看出有结亲的苗头,没想到突然就过了小定……”
暗卫说着,觑一眼霍闲之难看的脸色,不敢再出声。
霍闲之脸色阴沉,心里既惊且怒。
阮溪知回京后,他便一直派人盯着, 等着看他爹娘给他“相看”的到底是谁家的女子。未料女子没看着, 倒是意外探知了阮府秘辛, 知道他回京还有隐情。
他拿到消息时, 既为那人离开自己并非本意而暗喜, 又为那人这么多年的遭遇恨得牙痒, 恨不能立马去京城给他撑腰。
可冷静下来后也开始疑惑,阮霁究竟怎么得到顺王青眼的?
他家祖上是曾风光过,可到先皇时期就已见衰落之势, 阮霁出仕后,不过任一个六品的闲职罢了。若不是阮溪知争气, 恐怕数十年后京城都没有阮家的名姓了。
这种门第, 如何能搭上顺王的路子?顺王又为何照顾这名不见经传的阮霁?
他察觉到此间异常,这才派人往顺王处查探, 可还没查探出什么, 就被霍远明制止了。
“属下才进顺王府, 就被老爷的人知道了,买通管事寻了属下的错处,将属下撵出来了。”暗卫说话间,头又往下垂了垂。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