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听起来睡意浓沉:“别动,乖乖躺会儿。”
沈禾僵住身体,小心翼翼缩回去,窝在被子里。
按在他腰上的手没有收回去,反而顺着这个姿势,往前探半截,揽住了沈禾的腰。
沈禾背对着戚拙蕴侧躺,后背靠在青年温暖的胸膛中。
后面的人没了动静,呼吸听起来平稳,似乎只被惊醒这么短暂片刻,就立马重回睡梦中。
沈禾更加安静,心想,最近这么累吗?
昨晚是不是加班加点忙政务了?
他陷入忧虑,以后还是得提醒戚拙蕴,虽然他有男主光环在身,但历史上皇帝累死的比比皆是,还是得注意身体,别为工作太拼了。
……
戚拙蕴实在是很忙。
沈禾在东宫里的时间中,一日里大半时间都是见不到戚拙蕴的。
唯有晚间,戚拙蕴若是回来的早,他们能够一起用晚膳,而后在书房里看书。
沈禾心里松口气,心想这样也不错,免得他要时时刻刻注意保持距离。
监护人果然就是心理焦虑,等他适应这段时间,就会坦然的放小孩子出去独立,自立门户。
至于晚上一起睡觉,沈禾觉得那种情况,他睡着了,而且睡姿狂野爱踹人,就算以后戚拙蕴知道他喜欢的是男人,也不能因为这在意这种事情吧?
他要是想占便宜,他能踹人吗?
他必然不能啊。
转眼到二月九。
沈禾一大早先是出宫一趟,然后回来便在厨房里转。
大师傅极其想将人撵出去,忍着好声好气的问:“小公子,您小心被烫着。”
沈禾:“……”嫌弃我不必如此委婉。
他说:“我就煮碗面,我待会儿来煮,现在先看看,观摩一下。”
大师傅问:“小公子是要为殿下煮长寿面?这事咱们下人代劳便是,您端给太子殿下,殿下一样能领您的心意。”
沈禾说:“那怎么一样?做面子工程还不如不做。”
大师傅没听懂沈小公子嘴里奇奇怪怪的词,但他能够理解大概意思。
不得不忍下来,看着沈小公子将好好的面团和成稀泥。
他闭目扭头,不愿再看。
在反复和面团,反复失败浪费粮食后,沈禾一脸的沉重。
果然会做饭的人都极其强大。
他把自己好不容易揉好的面条,下进沸水中,然后按照连翘的话迅速捞上来,放进盛着高汤的碗里。
荷菱一路进来,压着嗓音说:“小公子,殿下回了。”
沈禾嘴里直嘶气,端着碗放进木托盘中,指尖捏着自己冰凉的耳垂缓缓。
主殿的宫女们已经进厨房,开始上菜。
沈禾端着自己的面,跟在她们背后,一路进主殿。
宫女们将菜上好,便下去了。
沈禾将面放下,对着里侧背对他的青年假模假样的喊:“殿下,您慢慢吃,小的就先下去了。”
戚拙蕴回头,没来得及同沈禾说话,视线落在那碗热腾腾的面上。
少年咧着一口灿烂的小白牙:“我亲手做的!”
沈禾放下木盘,不等戚拙蕴有反应,脚步飞快。
像是只快乐的小鸟,扑腾着翅膀便飞走了。
戚拙蕴没能回过神来。
忠洪提醒:“殿下,这面是小公子亲自做的呢。您尝尝,是长寿面,奴才一路进来的时候,便听长安说了,小公子在厨房待了小半日,才做成这么一碗。”
戚拙蕴在外头的冷色,尽数化开,唇畔弧度温柔。
他在桌前坐下,并没有记着吃,而是问:“忠洪,使个人去问问,他忙什么去了。”
忠洪笑眯眯的应声,走出殿门没两步,就瞧着少年从另一头旋风似的跑来。
他看戚拙蕴还未动筷子,催促道:“哥哥你快吃啊,再不吃坨了。我可能做的很难吃,但是好不容易做出来,你给面子吃几口吧。”
说话的时候,沈禾双手背在身后,神神秘秘:“你吃一口,我再将生辰礼给你。”
戚拙蕴无奈:“好。”
他垂着眸子,语气虽无奈,面上的神情,却没有哪一个地方,不是在说他很高兴。
他挑起面条,吃了一口。
面条不够劲道,煮的有些烂,但其实还不错。
或者说,很不错。
与其他的都不同。
戚拙蕴想,便是他幼时,也没有亲人愿意屈尊降贵,亲手为他做长寿面。
他母后都没有。
唯有沈禾。
唯有眼前这个,他亲手养大的孩子。
他满心满眼的少年。
他想不出这世上,还有谁能让他觉得更满足的人。
沈禾见他吃了,满意的点头,问:“味道怎么样?”
戚拙蕴便夸:“禾大人亲自下厨,珍馐美味,这世上独一份,自然是好吃极了。”
沈禾被拍马屁,对戚拙蕴虚假夸赞的行为表示很受用。
他凑近,搬着凳子挨着戚拙蕴坐下,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拿出来,递到戚拙蕴面前。
少年语气雀跃期待,带着些急切:“生辰礼物!哥哥你打开看看!”
他抓着戚拙蕴的手,将册子放入他掌心,肩膀撞他一下催促:“你快看。”
沈禾心里多少有点忐忑,他拿不准戚拙蕴会不会喜欢他的自作主张。
也许有的人觉得是弥补,有的人却会觉得是在揭开旧伤疤。
沈禾紧紧盯着戚拙蕴的脸。
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锋利浓黑的长眉,试图抓住他每一个微小表情。
这决定着沈禾未来几年,到底还要不要送出这份生辰礼的后续。
戚拙蕴曲起骨节分明的手指。
手背的青筋随着他的手指,受到细微的牵动。
没有落字的封皮被翻开,露出第一页。
漆黑的线条简洁,但格外灵动的在纸业上跳跃。
一个小小的孩子躺在摇篮里。
下方画了分格,摇篮里的孩子好奇的睁大眼睛,在下一个格子里,变成了笑脸。
最右下角的格子中,一双属于女子纤细的手探出。
戚拙蕴愣住了。
这画并不精细,至少跟沈禾往年来送给他的那些画比起来,这画简直算得上潦草随意。
即便如此,戚拙蕴也能够从孩子的脸上,看到一些属于他自己的影子。
他忽然喉头发紧,发不出半点声音。
身侧紧紧挨着他的少年,试探的小声说:“哥哥,看的顺序是从左往右,向下看。”
他说完,仔细盯着戚拙蕴,不能从他现在的神情中确认他到底满不满意。
于是沈禾试探着,再往后翻过一页。
孩子被那双手抱起来,落进一个柔软的怀抱中。
他幼小圆润的脸上露出纯然的笑意,天真单纯,与成年后深沉的太子没有丁点相似。
戚拙蕴喉结滚动了一下。
又一下。
他自然能够感受到身侧少年紧紧落在他脸上的视线。
那道视线如此的鲜明,存在感十足。
他知道少年在等待什么。
但戚拙蕴一时半会,发现自己张不开口,发不出声。
他静默的将书页往后翻。
黑眸盯着上面每一个画面,细细的看着。
大约看奏折都从未如此仔细过。
沈禾于是也安静的,乖乖坐在他身侧,视线落在画纸上。
随着戚拙蕴翻动,一页页重新看自己画的东西。
他的手缩在袖子里。
宽大的袖口掩盖住他扣手指的动作。
沈禾想,如果不满意的话,那就算了。
他以后,再重新想其他的生辰礼物。
青年太子的手指在翻到书册一半的时候,停顿下来。
方格里的孩子已经长大到八九岁。
他穿着一身靛青色鹤纹长衫,发丝一丝不苟的束起来,绷着一张稚嫩的脸,黑眸如点漆,瞧起来一本正经的模样。
在下一个格子里,长得与他有些相似的宫装长裙女人,抱着个婴儿弯腰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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