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宰压低了声音道:“其实有一事,小人一直没有告诉小公子,今日之后便是永别,因此小人必须将此事告知。”
“何事?”公子文治奇怪。
“小公子……”家宰神神秘秘的道:“这枚令节,其实不只是家中的族徽,甚至……可以调动三千熊氏黑甲!”
“甚么!?”公子文治眼眸晃动,三千?黑甲?又联想到今日的私盐,他虽然是个纨绔,却极其聪明,恍然大悟道:“你……你竟然私下豢养兵马!?那些散盐……”
“小公子,小点声音!”家宰道:“我这么做,也全都是为了小公子您啊!这个年头,便算是商贾,也都会私底下偷偷的养兵,更何况是您如此高贵的熊氏血脉呢?”
家宰振振有词:“家主这些年,愈发的将自己当成了真正的秦国人,一直为人家考虑,小人是生怕家主忘记了小公子,所以才替小公子偷偷的养着这些兵马,唉——只盼着小公子以后能过的好一些,有底气一些,如今……如今小人将要离开这里,实在放心不下,便想将这些兵马交给小公子,盼望小公子……能将我们熊氏发扬光大!”
公子文治眼眸乱晃:“发扬光大是甚么意思?”
家宰一笑:“小公子,家主的锐气,愈发的看不见了,当年那个锋芒毕露的家主已然不见了,而您不一样,您是璞玉,只要稍加打磨,便会大放异彩!华阳太后的确是我们熊氏的主心骨儿,可她一个妇道人家,说到底只是姓芈,根本不是熊氏,再过些年,太后老了,也会走的,到时候熊氏还能有谁来顶住这片天地,还不是您嘛小公子?”
“你……”公子文治越来越心慌:“你到底要我做甚么?”
家宰握着公子文治的手,公子文治的手心里又握着那枚牙牌:“小人只是想让小公子,担负起熊氏的未来啊!”
叩叩叩——
是敲门声,公子琮的嗓音响起:“治儿,你可在此处?”
叩叩叩——
“治儿?”
公子文治吓得一个哆嗦,连忙将牙牌收入袖袍,低声对家宰道:“你糊涂!你这是谋反!决计不行!再者说,你马上便要离开咸阳城,往后里也不需要再担心这么多……明日,就明日,你带我去找这三千私兵,咱们将私兵遣散了,便当做甚么也没有发生过!”
“小公子?!”家宰不敢置信:“三千啊!三千兵马,您要遣散了么!?”
“正是!”公子文治笃定的道:“我不能看你这么错下去,你要当我是公子,便全听我的。”
叩叩叩——
“治儿?你可在?”
外面公子琮还在叩门,家宰面色森然阴霾,眼眸转动的道:“好罢,既然是小公子的意思……小人便听小公子的。”
公子文治压低了嗓音道:“明日一早,你便在后门等我,咱们一起去遣散私兵。”
说罢,拉开门走出去。
公子琮还以为他不在这里,刚要离开,房门便打开了。
公子琮蹙眉道:“治儿,你这次真的太没分寸了。”
公子文治心里头乱哄哄的,思忖着要不要和大哥说说这件事情,哪知道公子琮劈头盖脸的便骂他。
公子文治气不打一处来,梗着脖子道:“是!我天生就是没分没寸的!哪里有哥哥这么能个儿,这么能干!每日都不着家,天天在外面公干,早就忘了家里头还有这么一个给你拖后腿的弟弟罢!”
“治儿……”
不等公子琮说话,公子文治气哼哼的甩手离开,“嘭——”一关房门,任是公子琮如何敲门,他就是不答应。
“家主……”家宰走过来,一脸老好人的模样道:“小公子今日受了委屈,才会如此对家主说话的,还请家主多多体谅小公子,不要产生了嫌隙才好。”
公子琮看了一眼家宰,淡淡的道:“东西收拾的如何?”
家宰被噎了一句,干笑道:“已然收拾的差不离了。”
公子琮冷淡的道:“那便好,明日便离开罢。”
家宰:“……”
第二日成蟜不需要去学宫,正在被窝里享受着甜梦,小肉腿踹了踹,将被子踹开,一个翻身骑上去。
“唔……”成蟜正梦见吃大肘子,吃着吃着,突然感觉腮帮子好酸,难道是大肘子实在太大了,啃得脸都酸了?
成蟜迷茫的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看到床头有人坐在那里,还正在用手戳着自己的小脸蛋儿。
“哥哥?”成蟜打着哈欠翻身坐起:“今儿个不上学。”
嬴政见他睡的迷糊模样,笑道:“的确,今日蟜儿不需要去学宫,不过……公子文治与家宰一大早便出门去了,还是往郊区的方向而去。”
“甚么?”成蟜的眼睛立刻雪亮,困意全无:“还等甚么,快追吖!”
他说着,手忙脚乱的下榻,被小袍子绊了一下,险些大头朝下跌下去。
嬴政捞住成蟜,无奈的给他整理乱糟糟的小袍子,道:“不必着急,为兄已然让晋良跟上去,不会跟丢的。”
成蟜更衣,二人快速出了宫,外面有人接应,一路跟着走便是,直接出了咸阳城,来到一处偏僻的所在。
晋良藏在草丛中,见他们过来,招手道:“这面儿。”
“如何?”成蟜道:“哭包叔叔!”
晋良脸色尴尬,强调道:“谁是哭包,你才是哭包。”
成蟜老神在在的道:“蟜蟜的重点,分明是里面如何了!”
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个类似于仓库的巨大屋舍,屋舍简陋,外面却站了许多家丁打扮的人,那些人一个个人高马大,手执武器,压根儿不像是家丁。
晋良压低声音道:“都是驯良有素的私兵,公子文治和熊氏家宰进去了,有一会子了。”
“嘘——”嬴政竖起修长有力的食指,在唇上轻轻一压:“里面在说甚么?”
晋良回答道:“声音太小了,听不真切,只能偶尔听到几句。”
成蟜立刻握紧大傩伥子玉佩,静气凝神的倾听,道:“公子文治让家宰将这些私兵遣散了。”
“真的假的?”晋良震惊的道:“遣散私兵?这么远你也听得清楚?”
不赖晋良惊讶,三千精锐,但凡脑袋没水的人,都不会想要遣散,再者,距离这么远,成蟜一个小孩子,也不会武艺,竟听得这般清楚?
成蟜笑道:“哭包叔叔,是你年纪大了,难免耳背。”
晋良:“……”
木屋之中,公子文治高举令节道:“我乃是熊氏幼公子,今日还有令节在手,尔等听命,立刻遣散所有私兵,让将士们各自还家。”
他一说完,在场的头领面面相觑。
“遣散?”
“让我们回家?”
“这是怎么回事?”
公子文治提高了嗓音:“没听到本公子的吩咐么?立刻遣散所有私兵,让将士们还家!”
私兵头领们这次讨论也不讨论了,便那样无所谓的看着公子文治。
公子文治气急:“你们是聋子么?!听不到本公子讲话?”
一个头领道:“遣散私兵?你说遣散就遣散?小公子,你的毛儿长齐了么?”
“你!放肆!!”公子文治呵斥:“你怎敢如此与本公子说话?!”
那些头领们哈哈大笑,一个个十足嘲讽。
公子文治道:“你们难道没看到本公子手中的令节么?!这乃是我熊氏家徽!”
“家徽?”头领笑道:“家徽又如何?小公子,你不会真的以为拿着虎符,便可以号令三军了罢?”
“你甚么意思?!”公子文治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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